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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魂》同人 最后一把夜兔伞

2015-03-17 09:33:52 来源:百度贴吧 作者:西盐东糖 编辑:室见立华 浏览:loading

【1】终年落雨的城市

  又下雨了!

  我看着已经空空的米缸,无语地爬起来去买米。

  自从流落到这座城,我的生意开始慢慢不如以前了,尤其是最近的一段时间,几乎就没有人上门定做伞。

  看来,这门手艺终于算是没落啦。

  带着防水的米袋子,没有打伞就出了门。

  这是一座又阴暗又潮湿的城市,一年中有大多数的时间在下着雨。这也是一座杂乱无章的城市,混杂着三教九流,逃犯、妓女、小混混、小偷、地下诊所、走私交易……孩子们在污水中打滚,街边的电话亭里永远会躲着一个无家可归的流浪人。

  人们,从星球和宇宙的四面八方来到这里,像卑微的草种子一般扎根在城市的污浊中间,又像阴沟里的老鼠那样,肮脏却坚强地活着,当然,我就是其中的一员。

  我把店铺开在一条窄窄的巷子里,门口挂着一块小小的木牌,除了买一些必要的吃食,我从不离开这间小屋和小屋下面的工作间。

  在这个不得见光的城市里面,还生存着一个曾经强悍却已经慢慢走向衰落的种族,他们曾经是宇宙最强大的战士,但是随着时代的变迁,过于强大张扬的存在,总是会召来更多忌惮与攻击,这个种族也慢慢走向自己的衰亡,仅剩的一部分人,分散生存在各个星球上,因为与生俱来的嗜血和怪力,以及某些独特的习惯,他们注定很难融入社会,做那些平凡人的工作。

  他们被称为“夜兔”。

  夜兔的生命,为了战斗而生,为了战斗而死。他们从事着最为肮脏黑暗的工作,从护卫到暗杀、从寻仇到清剿、从讨债到强拆(= =!),来换取足够生存的佣金。但是据与夜兔交过手却生存下来的人透漏,他们的拼命并不像仅仅是为了钱,在他们拼杀的时候,眼中闪动的是欲望释放的狂喜。

  说这句话的人,回忆起这些时,不由得怕的发抖。

  为什么我知道得这么详细?

  我说过的吧,我是个制伞师,但不是个普通的制伞师,我会做夜兔伞。

  夜兔族的母星,是一个黑暗寒冷的星球,平时的光源只是空中飘浮的一团团会发出荧光的水母一样的东西。

  所以,他们的眼睛和皮肤不能适应强光。即使他们已经迁离母星多年,仍然保留着原有的特点。

  为了能够去往宇宙的每一个角落,他们必须要有一定的辅助措施,比如伞。

  手不离伞的夜兔族,甚至把伞变成了一种独特的兵器,发展出了全套系统的伞术,可攻可守,变化万端。不得不说他们真是战斗的天才啊……

  能够被用来当做兵器的伞,和平时的普通伞肯定是不一样的,制伞师曾经是一个风光的职业。

  但是现在,宇宙中能做夜兔伞的人,和这个种族一起,正在濒临灭绝。

  比如我这个慢慢被人遗忘的家伙。

【2】天空的形状哪里好看了?

  在买米回来的路上,我看见了那个女孩。

  女孩子坐在一片半坍塌的废墟上面,淋着雨,仰头看着天空,天空像往常一样,是暗沉的青灰色。

  这本是一座废弃的城,街道和楼房都不可避免地流露出衰朽的气息。

  随处可见已经坍塌的砖墙,随处可见瓦砾中零落的原住民的遗存。

  最狭窄的巷子里,天空只是被挤成细细的一线,又被纵横的电线隔离成无数奇形怪状的碎片。

  女孩子和这片地方完全不搭调,她有着近乎透明的肌肤,纯蓝的双眸,红色头发和黄色连帽大衣上滴着水,长长的睫毛上也滴着水,看上去孤单而柔弱。

  谁家的孩子呢?

  我总觉得在哪里,见过她似的。

  我默默站在街角,背倚着一座废弃的小屋站着,试图回想是哪里见过她。

  当我看见那几个小混混的时候,已经太晚了,他们已经将女孩子团团围住,好像嘴里还说着下流的话。

  想要跑向女孩,但腿脚却不听使唤,滑倒在地上,拐杖飞了出去。真是个废物啊!我趴在地上,暗自着急,却一时爬不起来。

  “砰”,一个沉重的躯体突然砸在我前面,我抹一把满脸溅上的脏水,看见一个匪夷所思的景象——那几个小混混竟然像踩在了弹簧上,一个个飞出十几米。

  “喂,我说……”没等我出声,倒在我前面的家伙迅速爬起来,兔子一样地窜了出去,跑的不见踪影。

  女孩子朝我走来,看着我狼狈的样子。

  我看清她手里的东西,突然间就觉得自己的担心毫无理由。

  那是一把伞,我曾经亲手做的伞。这姑娘是只小兔子呢。

  不过,这把伞可是有年头了呢,为什么会在她手里呢?

  我突然觉得自己的脑子一定是刚才碰坏掉了,这个女孩子,长得很像一个人,可是我怎么也想不起来。

  “大叔,这是你的吧”,她捡起一根拐杖。

  “啊啊,是我的,多谢你!”我爬起来接过拐杖,扛起了米袋子,带假肢那条腿疼的不行。

  “呐,大叔,你家住哪里?看你这样子好像很辛苦啊,反正我闲着,我送你回去吧”少女的蓝眼睛一眨一眨的。

  我心说,我可不敢,这城里看上去像天使的小恶魔可不少呢,他们不止一次戏弄过我……

  没等我反应,女孩子竟然一把抢过了我的米袋子,走了几步回头看我,嘴里念叨着:“大叔你太墨迹了,走了!”

  大叔我可是个残疾人呐,你走慢点行不?

  雨还在下着,我跟在女孩后面,一瘸一拐走着。

  “小姑娘,你自己一个人在这里做什么?明明有伞为什么不打伞?”

  “我只是想看看天空罢了,平时出太阳要打伞,下雨还要打伞,岂不是永远不能看天空了?”她一只手轻而易举提着我的米袋子,轻描淡写地说“倒是大叔你,为什么也不带伞?不怕感冒么?人上年纪可是会生病的哦。”

  “我啊,我也只是想看看天空罢了,因为我很少出门的……”我随口敷衍她。

  “是呢,天空是很有意思的东西,不同的地方天空的形状都不一样呢……”小姑娘饶有兴致地和我聊天。

  其实,我知道自己不是为了看天空,不打伞是因为我喜欢淋雨,淋雨会让我想起我的家乡,想起我以前在雨中奔跑的日子。

【3】在他乡遇见了老朋友的女儿

  “大叔,你是制伞师啊,给我做一把新伞好不好哦,神威那臭小子留给我的伞已经破破烂烂了!”

  站在我店铺的门口,小姑娘看着我的招牌,兴奋地说。

  神威?好熟悉的名字!

  “你……”我惊讶地问“神威是谁?”

  “我呀,我叫神乐,神威是我那笨蛋哥哥。”小姑娘说。

  我突然间记起了很多东西,神威是她哥哥,那么这是他们的女儿了,怪不得这么熟悉,这孩子长得和她的母亲好像啊。

  原来他们也搬到这里来了,这算是他乡遇故知了吧。

  这十几年没有见,不知道都怎么样了呢?

  我掏出钥匙开门,对神乐说:“进来喝杯茶再走吧。”

  “哎呀,你不会是怪叔叔吧?老爸说像我这种萌萝莉要远离怪叔叔!”

  “不是吧,你那么能打,我能把你怎么样啊!你不是想要新伞么?进来看看呀”

  我真的觉得自己是怪叔叔了,好像要把懵懂少女骗进屋里一样的感觉,但是我是真的想和她聊一聊,很想知道她的家人的情况。

  打开屋里的灯,倒了一杯红茶给神乐,看着这小丫头在屋里好奇地转圈圈。

  “大叔!你做的伞呢?给我看看嘛!”

  “我的伞都是要订做的呢,价格可是很高喔。不过很久都没有生意了,所以我有时也会靠修理坏掉的伞来挣钱的。看在你帮了我的份上,我帮你修一下伞吧。”

  “切”,神乐忿忿地嘟囔着,“大叔你真的抠门呀,还以为你要送一把伞给我呢。这样吧,你开个价,我可以攒钱买的!”

  “这把伞不是还能用,不要浪费。”我边翻动着手中的伞,边说道。

  “才不要,这是神威用剩的,而且这是小孩子用的对吧?神威几年前就已经换成大人用的伞了,而我还在用他留下的破烂!”神乐几乎蹦了起来,似乎一提起神威就火冒三丈。

  我笑了笑,继续看这把伞,没有错呀,这是我当年做的送给神威的周岁礼物嘛。

  十几年过去了,他们还好吗?

  我没理神乐的抱怨,给自己也倒上一杯茶,又找出几块点心,小丫头的嘴立即被堵住了。

  “神乐,你多大了?”

  “13岁……”满口塞着点心的神乐含糊地回答,她看起来很饿的样子。“神乐,我可以做一把伞给你,但是在这之前,你能告诉我你爸妈在哪吗?为什么让你一个人在外面逛?呃,你不要紧张,我是他们以前的朋友呢。”

  “真的!大叔?你认识我的爸爸妈妈?”

  “当然了,这伞还是我做的呢,你看伞柄最上方是不是刻着神威的名字?”

  神乐惊讶地点了点头。

  我问道“你们家是什么时候搬到这里来的?你的爸爸妈妈这几年过的好吗?你哥哥呢?”

  出乎我的意料,神乐的脸上浮现出不属于13岁女孩的神色,显得格外凝重与忧伤。

  迟疑了片刻,她开口道:“呐,大叔,既然你是他们的朋友,那我就告诉你吧。”

【4】时光是把切断美好的刀

  送走了神乐,我躺倒在自己的床铺上,眼睛望着天花板,真的,我老了,上了年纪的人格外容易怀旧伤感。

  神乐的声音在耳边一遍遍响着。

  我要变强,我要离开这地方,到一个再也不要吃调味末拌饭的世界去,到一个不下雨的世界去!我不想做弱者,弱者总是被别人抛弃!

  我不知道这个小姑娘,竟然自己承受了那样多的事情!我不知道他们这对传说中的最强夫妻组合,竟然会以这样的方式终结。

  哥哥的弑父,父亲暴走之下的毫不留情,母亲的去世,竟然是小神乐自己一个人在默默承担的。

  母亲的葬礼之后,她那号称“星海坊主”的脱线老爸,竟然又很快跑出去打怪去了。虽然会往家里汇钱,可是汇来的钱,几乎刚刚够还母亲的病欠下的高利贷呢。

  把一个仅仅13岁的女孩子留在家里,尽管是夜兔,这也太小了,那家伙仍然是个不懂得怜香惜玉的笨蛋!

  也许,是一个人承担得太累,才会告诉一个原本素不相识的大叔吧?虽然这大叔是她父母的旧识。

  我准备明天开始给神乐做伞了,其实我本来已经厌倦了的,但是,既然是他们的女儿,而且那笨蛋竟然不给她买新伞,只好我来替代吧。

  听着窗外的雨声,困意也渐渐涌了上来……

  火烧起来了,我看见我们的竹林柿子树都被火光照亮,听见妹妹小梅的哭声穿过夜空,听见她喊着哥哥的声音。可我没有办法拥抱她安慰她,我动不了也发不出声音,火越来越热了,这种感觉……好开心……似乎……真的好开心呢…那个夜兔族的男人紧紧抓着我的胳膊拖着我向飞船走去,咦,那是谁在哭?谁在那里?小梅?小梅你不要跑,是我啊,是哥哥啊!爹,你为什么这样看着我?你不是说我永远是你的儿子吗?喂……等等,放开我

  梦突然就醒了,我睁开眼睛,浑身冷汗,窗外的雨声仍然断断续续,曾经断过的左腿隐隐作痛。

  这么多年过去了,我还是在做这个梦啊。

  梦中那种嗜血的快感,让清醒的我觉得既污秽又恶心,但是当时,我确实是兴奋了吧?

  对力量的追逐,对血的追求,只是要战斗、杀戮,仅仅这样就能很快乐吗?

  我思考这个问题思考了很久,再也没有睡着,就这样呆到了天亮。

  天亮之后,神乐果然来了,还带着自己的枕头和被子。

  “大叔,我看你也很寂寞哟,不如我 也搬到这里来好了,正好可以看着你做伞。”神乐说着,抱着枕头和被子到处找放的地方。

  “不是吧,要是你爸知道你住到一个怪大叔那里,他会杀了我的啊!”我无语地看着她。

  “没事的,你说过你是我爸妈的老朋友对吧,而且大叔你做的点心味道很是不错,会做出这样美食的人,想来肯定不是坏人。”

  带着一种“反正我就要死了”的觉悟,我默许了这孩子的胡闹。

  帮着神乐把东西搬进了里屋,我坐下来,开始拆神乐带来的那把伞,当时用的材料真的很好,要好好利用啊。

这可能是我做的最后一把夜兔伞,做完它,我就该退休了。

【5】大叔的第一个故事——学一门手艺是要以挨打为代价的

  我告诉神乐,我要拆掉她哥哥的那把初级伞,用里面的材料做成新伞,不知道她舍不舍得。

  “当然舍得了呀!早就用够了!什么都是神威剩下的,调味末都是他先放!”神乐嘴上说着,却紧紧握着伞柄不放。

  我没说什么,就这样看着她。

  过了几分钟,她赌气般地把伞递给我。

  我真是个坏人,要抢走这把伞的样子。

  但是像那把伞的材料,如今已经十分难得了,想要尽快做出新伞,只能这样做了。

  神乐看着我动手拆伞面,愣了一会儿,突然说道,大叔,你从什么时候学会做伞的呀?

  我没有停下手上的活,只是笑笑对他说,就是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啊。要不要听听我的故事呢?

  于是,讲述起自己的童年。为什么要对这个孩子讲呢?真是搞不懂自己。

  我小的时候,是从做普通的油纸伞开始学习的,独立完成一把油纸伞的时候,我大概十岁。从选竹一直到最后的上桐油,整个过程我爹没有开口指点过一句,只是到最后我举着做好的伞给他看,他从鼻子里轻轻哼了一声表示过关了,我当时就松了一口气。

  在做出这把伞之前,我一直就在帮着爹打下手,他真是个严格的人。

  我挨过不少的打,比如拿小刀的姿势不对,比如给竹条钻孔的时候钻的有点偏,比如一不小心扯破了绵纸,爹会随手抓起手边的任何一件东西,朝着我的脑门就摔过去。

  每当这时,娘常常会默默站在门口,一脸忧伤地看着我挨打,有时她会哭。

  娘背地后里常常责怪我,为什么不知道躲?为什么不知道用手挡一下?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我就是太笨了吧。

  我的家乡可不是这个又冷有湿的阴沟一样的城市,而是在地球,温暖的南方的村子里,一个小小的山坡上。坡后面是大片的楠竹,院子里种着枣树,种着柿子树,还有葡萄架。我和爹娘还有妹妹住在那里。

  说起我做的第一把伞,还有段很有意思的往事。

  那天,在糊好绵纸之后,我正在盘算着要让娘帮我画什么花样上去,却突然间头晕起来。

  等我好不容易站稳,低头一看手中的伞,一下子就愣住了,伞面上竟然是点点的血迹。

  当时我的第一反应是——完了又要挨揍了!我都没想过血是哪来的,我真是个呆子。

  但是还没沮丧多久,耳边就传来妹妹的惊呼“哥,你怎么了?”

  我疑惑地看着她,觉得下巴湿湿的,就伸手摸了一把,摸到了一手的鲜血。

  不过就是流鼻血而已,那个丫头还真是大惊小怪!

  在竹林边的河里洗干净了脸,我回到屋里,看着弄脏了的伞,心里沮丧的不行。

  难不成要重新做啊,浪费了材料爹也要揍我的!

  正当我拿着伞发呆的时候,妹妹转身进屋,拿了一个小盒子出来。是朱砂

  她从我手中接过小伞,在门口坐了下来,小手指沾上朱砂,开始在伞面上点上一朵一朵的花瓣。

  “哥,你看!漂亮吧!”她举着小伞给我看。

  伞面上开着一朵朵的小梅花,梅花的花瓣上还带着她的指纹,有些花瓣的颜色有点异样,那是我的血。

  我妹妹的名字,就叫“梅”。

  下雨天的时候,小梅会举着这把伞,在院门口开心地跑来跑去。讲完故事的时候,那把伞的伞面和伞骨已经分开了,分别摆在一边。

  神乐还蹲在那里,兴致勃勃地问:“那你妹妹现在在哪呢?

  当然是,在家乡呀,在地球。

【6】大叔的第二个故事——不能晒太阳的人们

  我把旧伞面的金属回炉重新熔炼的时候,出去买食物的神乐回来了。

  这个星球的食物匮乏而且昂贵,地球上难吃的劣质大米在这里都是好东西,神乐住下来之后,家里的存粮立即就吃光了。因为催着我做伞,她主动跑去买粮食。

  两个米袋子往地上一摔,她跑过来坐在了炉火的前面,把脚伸在了火边烤着,外面还是下雨,她的黄色雨衣滴滴答答地淌水。

  “大叔,地球也是像这样三天两头下雨么?”

  “啊,地球啊,那里可不是这样的,至少在我的家乡,一年到头还是有阳光的时候多呢。”

  “唉,反正有阳光我也不能去晒,好羡慕大叔你呢,至少你在家的时候每天能晒太阳,不至于这样湿答答”神乐酸溜溜地说。

  “呵呵”我笑了,“小兔子,在这一点上,你还真的不必嫉妒我呢。想不想继续听我的故事?熔炉还得烧好久呢。”

  在我彻底学会了做普通的油纸伞,并且能在集市上卖出去之后,父亲才让我跟着他去了后山的一个秘密山洞,在那里,我才知道,原来父亲的身份呢并不是一个普通的制伞师傅,他的本行是夜兔伞,确切来说,他是兵器师才对。

  有需求就有市场,夜兔族兴盛的时候,宇宙中有很多的制伞师,都在研制着防御力攻击力更强的伞,并且作为一门独特的手艺代代相传,但是随着夜兔的渐渐没落,这门手艺也开始渐渐没落。使用手工定制伞的夜兔越来越少。

  父亲的师父,就是一位很出色的制伞师,在一个偶然的机会,本来只会做普通伞的父亲,跟他学会了夜兔伞的工艺。

  虽然他这些年卖出的伞不多,但是每一把都是精品,他挚爱这些作品,虽然它们是杀戮的利器,但是父亲常常说,这不是刀剑,而是伞呀,伞最大的作用还是遮挡风雨,保护使用的人呢。

  父亲开始教我做夜兔伞,当然还是那么严厉,我每天都工作到很晚,慢慢地算是入门了。

  但是同时,我开始经常流鼻血,有时会发低烧,脸色也变得越来越差,过了一段时间,我开始不能在阳光下呆很久,眼睛和皮肤会感觉到刺痛。

  母亲和小梅一直陪我去看医生,但是没人能说清楚我到底怎么了,唯独父亲,总是一副欲言又止的神色。

  从此我白天几乎很少出门,除非是下雨或者阴天,其他时候都是晚上活动,时间长了,村里人纷纷开始谈论我得了怪病,会变成吸血鬼。孩子们也开始疏远小梅。

  终于有一天,父亲在我们干活的山洞里,告诉了我一件事情。

  我并不是父亲和母亲的亲生儿子,而是来订做伞的夜兔族人送来的弃婴,是人类与夜兔的混血。

  人类弱小的身体和夜兔强悍的血统,并没有协调地融合,我害怕阳光,身体出现种种异状,正是因为那夜兔的基因。

  但是最倒霉的是,我完全没有继承夜兔族的其他能力,反而因为混血,好像比其他的夜兔更排斥阳光的样子。

  父亲讲完我的身世,叹了口气看着我,说“这么些年都瞒着你,对不起了。”

  他从来没说过这么温情的话,我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

  过了很久,我终于问道:“难道您就不怕么?”

  在其他种族的眼中,夜兔族确实是个可怕的存在,即使是夜兔的制伞师,也会尽量小心翼翼地和他们交往。

  父亲难得地笑了笑,说道:“笨蛋,你是我儿子呀,你有几斤几两我会不清楚。”

  很可笑呢,我当时竟然哭了。

  夜兔,这个被太阳诅咒的族群,我竟然也是其中之一。

【7】大叔的第三个故事——花朵会令战士心存迷茫

  夜兔伞的伞面,来自O-PI星(这样真的好么?)的一种矿石中提炼出的金属,这种奇特的金属经过熔炼和不断捶打拉伸,能够像一层膜那样被做成可折叠的伞面,撑开之后却坚硬无比。

  融化了那把旧伞之后,我添加了一些其他金属在里面,这样做出的伞会更加结实一些,那一炉的液态金属开始呈现出鲜艳的紫色。

  “大叔,做好的伞也会是这样紫色么?”神乐问道。

  “呃,不会这么鲜艳的,会和你哥哥原来的伞同样颜色”

  “难道不能做点花纹上去呀,女孩子都会喜欢漂亮的伞好不好……既然你都能做有花纹的伞”神乐郁闷地说。

  “战斗的时候,花朵会令人迷茫呀……”我叹了口气。

  在我学做伞的时候,我也问过父亲,为什么夜兔伞都必须是难看的暗红色或者暗紫色或者暗绿色,为什么不能更美丽一点?

  父亲没有回答我,只是拍了我脑袋一巴掌。

  后来,来取做好的伞的夜兔男人对我说,夜兔的伞,是兵器,是要拿着上战场的,在战斗中,色彩和花朵,只会令人心智迷茫。

  战斗,是没有颜色的,什么都没有,只有生与死。那个高大的白发男人,掂量着父亲做给他的巨大的伞,这样告诉我。

  这个夜兔男人,就是捡到我的人,父亲告诉我,据说是从一个人类的女人那里抱来的,那个人类的女人,被夜兔族的男人玷污了,生出的孩子本来要和母亲被处死,结果被他抱走了。

  “小子,知道自己身世了?那跟我走吧,去我们基地那边把。”那个男人抓起我正在做的一把伞,翻来覆去地端详。

  我脱口而出的第一个词就是“不要!”

  “不要?”他那双浅褐色的眼睛牢牢盯着我,“你以为是谁给了你这条小命?是谁带你来这里,让你学会一门谋生的手艺?你身体里流的有一半夜兔的血,已经在慢慢觉醒,和同族在一起,总比和人类在一起要好。别等出了事才后悔。”

  扔下一句“三天后过来接你,自己看着办吧!”他就扛着伞走了,只留下我和父亲面面相觑。

  其实,他说的没错,也许为了父母和妹妹,我真的应该离开了。

  也许我走掉之后,他们的生活会更加轻松一点吧。

  带着这样的想法,我开始收拾要带走的行装。

  小梅大哭了一场之后,当天晚上给我做了一个小小的香囊,上面绣着梅花的图案。

  我掏出那个已经看不出图案和颜色的香囊给神乐看,神乐小心地用手碰了碰,香囊已经没有一点味道了。“真是个好妹妹呢”她感叹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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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大叔的第四个故事——叫我Leader

  融化的金属被倒在准备好的容器里面,准备初步冷却之后进行下一步工序。

  在这个空隙里,我站起来去做点心。

  神乐这丫头是真的不会做饭,除了蒸米饭之外什么都不会,估计那除了打架啥都不会的两口子也并没有教过她。又要做饭又要干活的大叔真的是伤不起啊。

  在我干活的时候,神乐在做的事往往就是坐在那里吃东西,边吃边问我奇怪的问题,关于地球的问题。

  “地球上的人们都吃什么?也有大米么?”

  “地球上的人很强大么?”

  “听说地球的工作很好找呢?”

  “你说你十几岁就离开地球了,离开地球之后你去了哪里呢?”

  “既然这么无聊的话,大叔还是继续讲故事吧。就说说我离开地球之后的事好么?”

  关于带我离开地球那个人,我其实很敬重他,当然他有名字,可是我从来不叫他的名字,因为这个人固执地让所有人称呼他“Leader”。

  Leader带领的是一个叫做“晨雾”的小小的佣兵团,他们的基地其实就在一艘飞船上,飞船会停留在一个比较可靠的中转站很久,用来做他们休整和补给的场所。

  当时的夜兔族,比现在的人口还要多一些,还有着很多的佣兵组织。Leader的队伍就是其中的一支,势力并不算强,只是普通地接一些任务罢了。

  其实,虽然夜兔族是出了名的嗜杀狂人,但实际上也没有那么可怕,至少这支队伍没那么可怕,我个人认为。

  一路上狼狈不堪的我被Leader拎着扔进屋里的时候,有个少年一把就把我给接住了,没有被摔进地板里。

  那个少年和我差不多的年纪,但是明显地高大强壮,眼睛眯着,一只手提起我的领子,对Leader喊道:“老爸,这就是你说的那个孩子?看起来很弱小呀。”

  Leader哈哈大笑起来:“阿伏兔,小心点啊,这小子可凶着呢。你把他带去收拾一下吧,可别死了。”

  听到这句话的我,还以为他们要把我活吃了呢。

  叫阿伏兔的少年,边抱怨着边带我去换了衣服,包扎了伤口,还给了我吃的。

  当时的我,整个人处于一个呆滞的状态,并没有觉得害怕,只记得阿伏兔一个劲像大妈那样嘟囔着,要不是看在你有一半夜兔血统的份上,才不管你这个傻子呢。

  后来我想,夜兔们在战场上是恶魔,但是在不战斗的时候,也仅仅是一群有点粗暴的普通人吧。

  Leader并不太理我,也不愿意告诉我更多关于父母的事,他对我有点失望,和我说过的最多的话就是纠正我“Leader”的读音,用现在的话说,他大概是个Leader控吧。

  大多数的时候,他们也没有空理我,一直在穿梭在宇宙中,介入不同利益集团的冲突,然后带着满身的血回到基地。我开始在他们的飞船里为他们修补战斗中弄坏的伞,后来也开始负责一部分的医疗,但是我永远是留守的一个,因为,在带我来这里之前,我的腿就已经断掉了,只好安装上假肢。

  断掉一条腿并不见得是坏事,至少我平安地活到了现在,而当时“晨雾”的人,现在活下来的真是不多了呢。

  讲到这里,我把做好的点心放在了桌上,转身去看金属是不是已经冷却好。

  神乐砰地跳到桌子前面,边拿点心边说:“大叔,其实我老爸后来也装了一只假手。”

  她似乎是想安慰我呢。 

【9】大叔的第五个故事——自相残杀什么的最讨厌了

  经过了两天的折腾,总算把伞面的金属膜做好了,我又在它的内面附上了一层来自B-le星系的橡胶膜,这样就能起到很好的阻挡阳光的作用,并且会让伞面更加坚韧。

  当然做这个活的时候,我一直没闲着,神乐突然对阿伏兔产生了很大的兴趣,逼着我一直讲他的事。

  阿伏兔这个人,我认识他的时候,他和我差不多大,但是已经跟着Leader上了很多次战场了,如果说Leader是“被叫Leader控”,那么他就是“夜兔血统”控。

  这个少年在杀死其他种族的时候,从来就没有眨过眼,但是每次要和其他的夜兔佣兵团战斗的时候,他总是会出点差子,比如把伞的把手歪了,或者是他吃多了水果肚子痛之类的事情。

  我曾经亲眼见到Leader追在他后面打,那可是真打,飞船的一个密闭舱的舱门都裂了,后来还是我去补的。

  不管Leader怎样揍他,他都会像一条鱼一样在Leader的攻击中灵活地左躲右闪,脸上还带着嬉皮笑脸的表情。

  但是有一次,从战斗中回来的阿伏兔没有笑,他脸上有一道流血的伤口,折断了好几根肋骨,据一同回来的人说,刚才与夜兔的一支精锐暗杀小队打了一场,对方放了暗器。

  阿伏兔最终干掉了三个对手,伞柄都裂开了。

  他进了我的工具室,一言不发地把伞扔在了我的面前,然后在墙角坐下,低着头不说话。

  我把伞柄暂且固定好,放在他边上。

  一直沉默的他突然间一把掐住我的脖子,把我按在了墙上。

  我看着他的眼睛,有点惊慌,但是很快就淡定了下来。因为我心里清楚,他并不想把我怎么样。

  对峙了一会儿,他慢慢地松开了手,声音低沉地说:“白痴,要不是你有一半的夜兔血统,真的想干掉你啊,身为我们的族人,这么弱可不行啊。”

  我滑落在地上,就那样坐着,阿伏兔也坐了下来。

  我们就这样面对面的坐着,过了一会,我终于忍耐不住沉默,问他:“喂,伞是修好了,你的伤怎么样了?”

  他指了指脸上的伤口,已经开始愈合了。

  “对我们来说,这点伤口真的不算是什么,夜兔的愈合能力可是超强的。”从这一句开始,他又恢复了絮絮叨叨的本性,而且越说越多。

  “夜兔族啊,我真的被自己种族的强大所迷住了,这样的战斗力,这样的力量速度和灵巧,这样的愈合能力。我们的种族应该是超强的才对啊。可是为什么,这样强大的血统,正在消亡呢?真的不甘心呢。我杀过很多的人,杀过的人我都不在乎,但是我真的不想杀掉同类啊。死在我手下的那些人,我总是在想,如果他们活下来,找一个夜兔的女孩子结婚,生下的后代会不会更强大呢?可是他们没有机会了,人死了就是死了,即使是夜兔,也不能起死回生了啊。”他的脸隐藏在阴影里,我看不清他的表情。

  他继续说着,似乎我完全不存在。“我的母亲,我都记不起她的模样了,她死在我们的家门口,杀死他的正是我们的同族,仅仅是因为某个大人物又下了毁掉定居点的命令。我一直就知道,他们忌惮夜兔的力量,想尽办法要从内部分化我们,没有黑与白,没有什么邪恶正义,我们只是战斗战斗,没有朋友,没有伙伴,我们只是战斗战斗,真的够了啊,这样的日子!可是今天我才明白,想要不自相残杀地活下去,想要不杀同族也能活下去,我要比谁都强大才行啊!我必须比那些对同族下手的人还要强才行啊。

  说完这句话,他抬起头,脸上表情柔和了一点,目光正对上沉默地听着的我。他轻轻地说“只有你,尽管有夜兔的血统,但是你真的太脆弱了,杀你的话我不会有什么心理负担,但是,看在这几年帮我修伞的份上,我还是不要多此一举啦。”

  站起身来的阿伏兔,把我修好的伞夹在胳膊底下,整理了一下斗篷,向门口走去,快要出门时,他回头向我说了最后一句话。

  老爸那边,就拜托你了。

  第二天早晨,阿伏兔就不见了。

  Leader冲进我睡觉的工作间,朝着我屁股狠狠踢了一脚,臭小子,阿伏兔去哪了?他昨晚跟你说啥了?

  被一脚踹到墙角的我,只是告诉他,我什么都不知道。

  他瞪着眼看了我一会,突然叹口气说“算了,跑了也好,要不然早晚有一天,我说不定死他手里,或者他死我手里,小兔崽子,滚吧!”

  我后来知道了夜兔族从前那个古老野蛮的风俗,才慢慢觉得,当时的Leader语气中竟然带着一些轻松。

  那是强大到连至亲都忌惮的力量,阿伏兔一个人去追求的,是什么样的力量呢?

  或许,正是因为我是弱者,阿伏兔才敢把自己的内心敞开给我看,我是幸福呢还是悲哀呢?

【10】大叔的第六个故事——老爸和老哥,除非是不见面

  “大叔,是不是父亲和儿子都是这样的关系啊,要么不见面,见面就打架啊。被老爸和老哥打得烦死了,就不能好好相处的么?”

  吃晚饭的时候,神乐打着哈欠,端着饭碗问我。

  我嚼着饭粒说,也许吧,总之我老爸总是会揍我,不讲道理地揍我,结果我还没长到和他打架的年纪就离开了。

  忙活了一天,真的是很累,不过明天可以休息一下了,因为旧伞的伞骨损毁比较严重,我从熟悉的商人那里订购了一些新的材料,明天还到不了。

  吃完晚饭,我和神乐端着茶坐在屋里,外面又下起雨来了。

  神乐抱怨了一番自己那性格扭曲的笨蛋哥哥,又记起白天讲过的故事来,阿伏兔后来去哪了?后来又见面了吗?

  我想了想,说道,这个故事有点长,听完了就去睡觉哦。

  再次见到阿伏兔,是在几年之后了,这几年里,Leader的队伍“晨雾”规模扩大了不少,接到的任务也越来越难,慢慢成为一支更加强大的队伍。而我,就是一心地钻研怎样做伞。

  终于,我们接到了一个大任务,当然佣金也是非常的高,作为基地的飞船都已经坏得不行了,Leader很想换一艘。

  那是两个星球之间的战争,其中的一方,拥有的是由同为宇宙战斗种族的“辰罗”组成的一整支军团,同时由好几个夜兔的佣兵团作为先锋,我们的“晨雾”也是其中的一支。据说这次的战斗,将要动用最新的一部分威力强大的兵器,因此胜算很高。

  队员们在开往战场的前一夜,都早早入睡养精蓄锐,只有我一个人呆在工具室里,最后检查着他们的伞。

  所有人的伞都没问题了,我下了船,来到飞船停靠的中转站上,想稍微呼吸点新鲜空气。

  就在这时候,我看见了阿伏兔,他远远地站在一排栏杆的后面,个字比以前高了很多,看起来也壮了不少,但是我还是记得他。他向着我走过来,我渐渐看轻他脸上还是没变的嬉皮笑脸,当然开口说话还是那样的腔调。“哎呦,是你呀,你也跟着来打仗啊,你的腿又长出来了么?老爸有没有生气呀,他肯定气死了,哈哈哈哈……”

  当时的码头上空无一人,但是他的声音并不大。

  我没好气地抬起脚给他看,“我自己做的假肢,不错吧?为了你跑了,你老爸没踹死我你知道么?”

  虽然是好几年没见,我却觉得这家伙格外的亲切。

  “是嘛,他这么生气呀,这几年他怎么样,消气了没?”边说着边朝着一边指了指,“走,去那边聊会?”

  在阴影里坐下来,他把斗篷掀了一下,露出了腰间的一条浅红色的腰带。

  难不成你性格像老妈子,穿的也要像老妈子?我心里暗暗吐槽。

  但是我很快就反应了过来,不是这样的!

  “你……你现在是凤仙的人?”我没忍住,直接就问了出来。

  凤仙是这几年渐渐扩大的一支势力,貌似已经吞并吸收了很多的夜兔组织,大有一统天下的那么种感觉。

  阿伏兔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没有回答,而是直接问我:“你明天不会去战场吧?”

  “当然不去,总得留几个人看家吧?”我回答道。

  他点点头:“好的,你可别死了,我这几年是看出来了,还是你这家伙做伞比较出色,其他人做的伞我用几次就坏了。听老爸说你其实发起疯来也挺厉害的,记得万一有特殊情况,千万可别装啥好人……”说完这些没头没脑的话,他竟然就这样站起来走了。

  当时的我,并不知道他这是什么意思,我仅仅是个手艺人,从来是不上战场只做后勤的。但是很快我就知道了,其实我早该知道的,既然和夜兔生活在一起,谁能免于战斗呢?

  参加战斗的队员出发之后,过了大约半天,我们在基地收到了Leader发来的讯息

  讯息很简单:晨雾从此解散,各谋生路吧。

  所有人都呆住了。

  后来我才知道,Leader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轻敌。

  “晨雾”和其他的几支夜兔的队伍,担任的是攻击的前锋,但是,轻而易举地攻进对方阵地之后,却突然发现,自己已经没有退路。和他一起攻进对方阵地的其他队伍,竟然突然间全部开始攻击他。

  这是一个圈套,和他一起接下任务的其他夜兔队伍,全部隶属于凤仙手下,而凤仙的主要兵力,支持了战争的另一方。一开始,凤仙就打定主意吃下这个兵团。

  在几近全军覆没的情况下,他向基地发出了最后的讯息,解散队伍,各谋生路。

  至于我为什么会知道这些?因为我接到命令之后,没有服从命令,而是和另外几个人一起,跳上了应急飞船,奔赴战场。在路上,从逃出来的人口中听说了所有的事情。

  Leader说的没错,我这个人发起疯来,也是挺厉害的,只不过我平时不发疯而已。

  可惜,我们到的时候,战斗已经快要结束了,以凤仙为主力的敌方,已经开始搜寻剩余的残兵败将。

  我的一条腿是假的,所以我走的并不快,等我在躺成一片的死人堆里终于看见站着的Leader的时候,我开始努力地朝他跑过去。

  Leader的斗篷几乎已经被撕碎了,浑身都是暗红的血渍,但是看起来还挺精神的样子。

  我跑的很专心,都没有看到他身边还围着一群个子不高的人,不是夜兔,而是不知道什么种族的战士们,但是奇怪的是,他们也没有攻击,只是包围着我们。

  看到我,Leader的脸突然间就黑了,“谁xx的让你过来的?你个废物能做什么?还不快滚!”

  我没有听他的,虽然我一向很顺从,我站在他面前,对他说:“我的命是你给的,如今我还给你,还不行么?”听起来很帅是不是?但是下一秒,我就被巨大的力量摔了出去,固定假肢的带子断裂了,我又成了个真正的废物,爬了好几次都没爬起来。

  正在我继续挣扎着的时候,我听见背后传来一个听起来有点漫不经心的声音,“哟,你不是说不来么?这样的身体也想到这个战场上来插一手,还是太嫩了哦。”

  是阿伏兔,他越过我,走向刚才把我摔出去的

  Leader,还有大概两米的样子,站定了。

  天地间突然间变得很安静,周围的声音似乎都消失了。

  父子俩就这样默默对视着,我觉得那段时间格外漫长。

  阿伏兔抓了抓头发说:“对不住啦老爸,当时我走的时候拿走了您不少钱。”

  Leader突然间哈哈大笑起来,喊着说:“阿伏兔你小子真出息了!不愧是我的种!”

  就在同一瞬间,他扑了上去。

  我看见了这几年阿伏兔的进步,面对Leader从左上方大力斜劈下的伞,他仅仅是轻轻地晃了一下,就让Leader扑了个空,比起以前的躲避更胜一筹。难不成他天天练习的就是怎么躲闪不成?

  无论Leader如何凌厉的攻击,到了阿伏兔面前,都被他一一躲过,但是他躲得轻松,Leader却已经明显开始体力不支了。

  “哟,阿伏兔,身为我的儿子,只会躲可不行哟,你给我认真点,让我看看这几年你偷懒没?”

  “老爸,你太不信任你自己的儿子了。”

  明明是在战斗中,两人的语气却如同平时的练习那样寻常,刚才的低气场沉默竟然不见了。我在边上看的明白,阿伏兔一直在化解他父亲的攻势,一把伞如同黏在父亲的伞上一样,总是顺着力道的方向,将锋芒带偏,这样的动作不需要使用太多的力气,但对方却玩不起持久战。

  好厉害……我不仅暗中佩服,原来这几年,他真的没有白费。

  正想着,只听见一声刺耳的撕裂声,阿伏兔的伞面竟然与伞柄整个的断裂开来。

  “有破绽!”Leader大喊一声,挥伞朝阿伏兔头顶直劈下来。那一下用上了他全身力气,空气中都是呼呼的风声。

  然而,这一招被接住了!

  阿伏兔双手交叉握住手中仅剩的伞柄,在头顶上正面接下了这一击,几乎同时,他松开一只手,另一只手紧握住伞柄,顺势沿着伞的方向,将伞柄顶向Leader的咽喉。

  Leader向后倒去的时候,阿伏兔的伞柄早已收回,反手扫向他的双腿。

  整个过程快到仅仅几秒钟,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Leader已经躺在地上不动了。接下来,在几个起落之间,阿伏兔已经跃到我的身边,一把掐住我的脖子,把我的头撞到了地上。

  我瞪大眼睛看着他,难道他决定要杀我了?那前面说过的“你可别死”是啥意思。他脸上突然迅速闪过一丝笑意,用唇语快速地说:“向东面走!”。

  一秒钟之后,我做出了最适当的反应,装死。

  阿伏兔拍拍手站起来,招呼周围的人,“都跟哥学着点,那么多人搞不定一个老家伙,怎么样,这不死得很容易么?走了走了,那边说不定还捡到些装备呢。”

  他回头看了我一眼,转身就走了。

  如果可能的话,我希望时间停留在那一刻,就停留在他转身而去的时刻好了。

  就在他转身的下一秒,我看见一个辰罗的战士,从死人堆中悄悄爬起来,举起一根黑色的棍子一样的东西。

  他们装备的最新武器,火枪。

  “危险!”我忘记自己已经“死了”,大喊起来。

  砰!

  等我回过神来,我看见Leader站在那里,撑开着手中的大伞,伞面上有一个洞。

  那是能贯穿夜兔伞的威力!

  Leader的身体晃了晃,又倒了下去。

  阿伏兔两步跑到了他的面前,一把抱住了他,顺手抄起地上扔着的一把短刀,甩进了远处那个持枪者的胸口。

  Leader微睁着眼,抬起手,给了阿伏兔一个耳光。“啪”地一声,很响。

  阿伏兔头都没有偏一下,脸上瞬间就是一个红印子。

  Leader的手垂落下来,不动了。

  阿伏兔把父亲的躯体放在了地上,夜兔从来没有坟墓,战场就是他们的坟墓。

  我从当时的震惊中慢慢清醒过来,瞬间又被巨大的愤怒淹没了。我一步步爬向他们,一把攥住了阿伏兔的衣领,拳头落在他脸上。

  那一刻我不是自己了,我第二次把自己的心交给了恶魔。我和阿伏兔都没有料到,平时废柴的我,竟有这样的力量,血从他嘴角流下来。

  身边的所有人都呆住了,也没人过去帮忙。

  我边打边喊着,你是知道的吧?知道整个计划的吧?你到我们基地是做什么?为什么都不告诉我们?

  阿伏兔任凭我打了好几拳,才轻轻把我的手拂开,把我推倒在地上,他站了起来。

  “废物,第一次上战场吧?没见过死人啊?”他的声音似乎不是他的:“谁打仗不用点计谋?笨蛋!”

  他扭过头去,一只手摸着脸,对手下说:“把这疯子拖回去,我让他慢慢死。”

  然后他自言自语地念叨着:“老爸得有十几年没有打到我了,刚才那一下,还真疼。”

  等我恢复理智,我才意识到,自己当时的行为,简直恶劣透了,那是在伤口上撒的最多的一把盐。

  而后来的阿伏兔,仍旧嘻嘻哈哈地和留在了凤仙手下的我开着玩笑,叫我胆小鬼。因为我从此拼命钻研能阻挡子弹的伞。

  我做伞的时候,总会想起父亲的那句话——伞本来应该是在风雨烈日中保护人们的,却被用作杀人的凶器。而我在想,杀人的凶器换一种用法,也会成为保护人们的东西的吧?夜兔伞是这样的,夜兔也是这样的吧?

  说了好久,才意识到已经很晚了。我看看神乐,发现她陷在椅子里已经睡着了。

  我拍拍她的肩膀,叫她:“丫头,回里屋睡,会着凉的。”

  神乐动了动,揉揉眼睛,对我说:“大叔,你好啰嗦啊,我都听睡了!”

  她眼睛红红的,真的成了只小兔子。。

【11】每个人都有那么几张不想给人看的照片

  休息一天,真好啊。

  这么想着,我决定出去买点吃的回来。

  神乐回家去了,好像要去收拾什么东西。

  从店里买了一堆劣质的白糖和罐头之类的东西,我开始盘算着做点水果馅饼。别看我是个大叔,其实我年轻的时候厨艺也很说的过去,毕竟帮着Leader他们做了好几年的饭呢。

  这几天,有神乐在,我觉得自己的饭量貌似也变大了,两个人吃饭比一个人吃饭要香得多。

  馅饼在炉里烘烤的时候,神乐背了一大堆垃圾一样的东西回来,并号称是在家里的储藏室发现的宝贝。

  “喂!快点扔到里屋去,我这样可没法干活了!”我在一个奇怪的盒子上绊了一下,无可奈何地朝神乐喊道。

  “好的好的,其实我就是想拿来让你看一下而已!”神乐举起一个布缝的玩偶,说:“看这个!我自己缝的!”

  我一边答应着神乐的各种展示,一边帮着她把东西都往她现在睡的小屋里搬。

  诶?这种感觉,怎么觉得我是她老爸的感觉呢?这就是有孩子的人的体验么?星海坊主那家伙还真是不知足。

  正在忙活着,神乐又掏出一个黑色封面的大本子,神秘兮兮地举起来,让我快看。

  “这个……是相册啊”我接过来,翻开了第一页,神乐的脑袋也凑了过来。

  相册的扉页上被彩色笔涂得乱七八糟的,一看就是被小孩子破坏过。再往下翻,我就在一张照片上看见了自己熟悉的面孔,年轻的星海坊主和他那艳光四射的妻子,两人并肩站在一起,身后的背景是一艘巨大的飞船。

  “啊,好怀念呢,这可是老照片了……“我感叹道。这张照片我知道得很清楚,因为那正是我给拍的,是他俩人新婚的时候,想不到还能见到。突然有一种“他乡遇故知”的心情。

  看我不动了,神乐迫不及待地往后翻,说道:“大叔你看后面的,后面有我呢”

  果然,翻过了几张,出现了小小的神乐,被抱在妈妈的怀里,或者是自己坐在地上。

  有一张照片上,星海坊主用伞尖挑着神乐的衣服,把神乐挑着空中。神乐指着照片咯咯笑着说,这是她小时候最喜欢的玩法,只要老爸一回家,必须要来这么一出。

  又翻过一页,我看见了一个大概五六岁,鼻青脸肿的包子脸,脸上还带着泪痕,嘴巴撅得高高的,一副赌气的样子,估计刚被打过,忍不住笑了。“不要看这张!”神乐啪地把整页都翻了过去。

  翻开后面的一页,是星海坊主一张带着苦相的脸,看起来有八九岁的神乐在他后面,两手在他头上抓着。

  照片底下写着一行难看的字——老爸开始秃头了。

  看到这里我们俩同时爆发出一阵狂笑。

  再后面一张,看起来是在一座地球古典风格的房子前面,阳光很好,周围青草绿树的很漂亮。小小的神乐站在阳光里,打着小伞。

  “这是哪啊?我问她。

  “哦,是海兰星的私塾,我家在那里住过几天,所以我在那里读过书,不过很快就搬到这里来了。”

  随着相册的翻动,我看见了分别的这十几年时间的流逝,似乎旁观了这十几年神乐一家的生活。穿着围裙的妈妈在捡起地上打翻的盘子,小神乐和星海坊主在练习搏击,星海坊主被画上黑眼圈的睡脸……我们有时候大笑,有时候感叹,有时候神乐会指着其中一张,惊讶地说:“我还有这么胖的时候?”

  然而,看着看着,我感觉有什么不对,似乎少了什么。

  有几页明显地空着,原本该放照片的地方只留下一个尘土的印迹。

  翻到最后一页,我突然反应过来了,心突然间往下一沉。里面没有神威,没有那个红头发的小家伙,一张都没有!

  我没问神乐,也许这种事,不问也好。

  一股烧焦的气味传来,我扔下相册来到炉子跟前,果然,馅饼糊了!

【12】年轻人,出去闯一闯挺好的

  早晨九点的时候,我对神乐说:“走,我们去接船。”

  今天是商船到达的日子,船长是个跑贸易多年的老家伙,我总从他那里买东西。

  空港在城市的边缘。我们走了不短的一段路,走到的时候,正好遇见我找的船正在卸货。

  叼着香烟看工人卸货的船长,一个短小精干的男人跳下来,跑到我们前面,一巴掌拍向我的肩膀。“哟,瘸子,来啦?”我往边上躲了躲:“我要的货来了么,瞎子?”

  听见我俩互相的称呼,神乐噗地笑出声来,想了想,似乎又不能笑,一时很是尴尬。

  船长看见神乐,脸上一下笑开了花,嚷嚷着说:“瘸子你还挺厉害的,大叔配萝莉,老牛吃嫩草,一树梨花压海棠?你行嘛你,身残志坚啊!”

  我估计当时自己的脸都绿了,连忙把他拉到一边,低声警告他,这可是星海坊主的闺女,我只是暂时照顾,再当着小孩子说这样的话,小心你的脑袋!

  偏偏那边神乐还在问,大叔,什么海棠?

  我汗都下来了,赶紧催船长给我货,我赶时间!

  船长诡秘一笑,向船那边招招手,喊了一声,有人从船上扔下一个袋子,他一把就接住了,再扔给我。“看看吧,上好的金刚木,这几年这东西也少了,据说都用来造木刀什么的出口呢,好容易给你弄来。”

  我看着那个暗红色的长条包装袋,袋子上印着两个字,快援。

  看我端详这俩字,话痨船长笑了:“你不知道啊,为了你这几根烂木头,我费了多少劲,最后还是从快援队的远航贸易站订到的。”

  船长换了一根烟,在我拆包装的时候,准备继续他的长篇大论,这人大概是传说中的不说话会死星人。

  说起快援队,可以算是这几年星际贸易界的奇迹了,他们短短的几年时间里,在这一行做的风生水起,而且不知道有什么办法,别人搞不来的货,他们能搞到,别人去不了的地方,他们也去得成。

  我边一根根检查着这些木料,边听着船长一直在说那地球小子,虽然是富二代,可是一点都不含糊,年纪轻轻不到三十,却成了快援队的老大,据说当时地球贸易区刚建立的时候,那小子还好好地闹腾了一把,参加了地球人称作攘夷战争的活动什么什么的。

  等我确定无误准备掏钱的时候,船长还在那里不停地说,我看了看神乐,发现她早就受不了船长的唠叨,跑到一边去了。

  心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我把这次的钱塞到船长手里,拉着他转身问道,你这么见多识广的,我打听个事,这几年在道上有没有听说一个叫神威的人?大概有十六七岁吧。

  “啥,神威?你认识他?船长差点没蹦起来。他是海盗春雨的人啊,他指了指自己坏掉的右眼,看吧,这就是前两年让那家伙弄的。看起来是个小孩,下手比谁都狠毒!你认识他?要不我从你这报个仇?”

  因为他一向是这个不讲理的德性,我也没管他,只是说:“行了,你滚吧。”

  正好这边的货已经卸完,船长掏出一个破怀表,看了看,说:“不和你说了,该走啦,下次缺啥找我买。”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东西,扔给我说,送给你的小萝莉,就当见面礼了。

  那是一个电子地图集,包含目前开通的所有宇宙航线和上百个星球的主要资料,但是,貌似是个赠品,因为背后印着快援谢谢惠顾的字样。

  就知道那吝啬鬼拿不出啥值钱玩意儿。

  不过神乐很开心,一拿到就立即开始不停地翻看。

  刚走了几步,船长好像是想起了什么,回身又丢给我一个信封,说,你上次托我的事有消息了,回去自己看,差点忘啦。

  我提着装有金刚木的袋子,想着传说中那个富二代商人,觉得小孩子果然出去见见世面比较好。

【13】大叔的第七个故事——强大的人总会有些怪癖

  收到木料的第二天,我起了个大早,其实很久没做夜兔伞,我还是超微有点激动,特别是制作伞骨的这一部分,作为整把伞的关键部件,能不能做好就看这一关了。

  金刚木据说是一种生长期长达万年的树木,木质非常坚韧。我用特制的小锯慢慢分解它们,把木头锯成粗细均匀的木条,然后再修成适当的长度,这件事就做了大概一上午。锯木头的时候,神乐并没有在边上,而是又不知跑去了哪里。

  等我开始用粗砂纸打磨初成型的伞骨时,她才从外面跑进来,手里晃着我临时借给她的那把破伞。“大叔!伞又坏掉了。”

  我接过伞一看损坏的程度,就知道,她又和别人打架了!又不知道是那些不长眼的小流氓吃亏了呢?

  “没有替换的伞了呢,你干脆呆在家里帮我干点活吧。”

  神乐只好无趣地叹了口气,在我的指挥下,搬了屋角的桶出来,在我的指示下倒出了半桶黄色清亮的油在一个铁皮盒子中,把打磨好的伞骨木条浸泡在里面。

  这是特制的桐油,是我从做油纸伞的工艺中发挥出来的办法。经过这种桐油浸泡的伞骨,会非常结实,并且木质持久耐用。甚至能与钢铁媲美。

  在这段时间里,我把一根比较粗的木头开始削成木棍,准备用来做成伞把和伞柄。

  神乐呆呆地看着泡在桐油中的木条,过了一会,觉得无聊了,又拿了板凳坐到我边上,看了一会我在削的伞柄,好像想起了什么似的,对我说:“大叔,你答应好的讲我老爸老妈的故事嘛。”看来,今天我又得一心二用了。

  关于神乐的父亲和母亲,我确实知道不少的事情,当然也有很多的部分来自于道听途说。

  比如,星海坊主这个名字的来历。

  这是个听起来很拉风的名字,但是一开始的时候,并不是尊称,而是外号。

  年轻时的星海坊主,在夜兔族中也算是个小小的特例,他没有加入任何佣兵团或者其他的组织,而是一直像一只孤狼那样,保持着独自一人的状态。

  他能保持一个人纵横宇宙的状态,不是没有理由的,因为他确实有着不同于常人的强大实力。

  但是他有一个致命的弱点,那就是他害怕女人。在那些星际酒吧里面,当其他的男人搂住衣着暴露的舞女调笑的时候,他只是一个人坐在角落里一杯接一杯的喝酒。

  如果有舞女过来想招揽他的生意,他总是会紧张地站起来就走。

  唯一能让他与女人交流的方式,就是战斗,把女人作为对手的时候,他往往毫不留情。

  时间长了,同一道上的人都知道他这个古怪的习惯,于是给他起了个外号叫“星海坊主”(坊主就是和尚的意思。)这个外号流传之广简直超出他自己的想象,于是他一气之下,默认了这个名字。

  也因为这个弱点,当星海坊主后来娶到号称夜兔佣兵界第一美女的凌夜,很多人以为世界末日真的到了。

  神乐的母亲,凌夜,在遇见星海坊主之前,隶属于凤仙手下最强的一个组织红月组,而且是一支小队的队长。

  夜兔的女人,没结婚的时候,同样都是出色的战士,甚至比男性更加强悍。

  见过凌夜的人,第一眼看过去都会觉得她是个大美人,即使她在执行任务的时候往往头发散乱衣着邋遢,但是献殷勤的男人们仍会一直围着她转。

  当然,这些男人都碰过不软不硬的钉子。

  你可以和她像兄弟那样嘻嘻哈哈,却不能把她当女人那样看待。

  在外面执行任务的时候,有时会有些不长眼色的家伙,看她是女人,想要占她的便宜。

  放心,对付这样的家伙,她只要挥一挥她那把标志性的大扇子,足够让他们摔个嘴啃泥。

  时间久了,大家都开始说,凌夜是一朵只能看却没人敢摘的带刺玫瑰。

  这两个怪人的第一次见面,那简直是一场噩梦!

【14】大叔的第八个故事——终生难忘的清晨

  那天早晨,对红月组第七小队的成员来说,将是一个终生难忘的清晨.

  夹杂着恐惧开心惊奇愤怒沮丧等各种情绪的既好又坏的早晨。

  那天早晨,经过一夜的激战,他们亲眼看见自己队长上衣被撕破后露出的雪白胴体。有一部分的队员当场就流出了鼻血,另一部分队员则因为看了不该看的东西又没有及时离开视线,被队长随手丢过来的东西打得流出了鼻血。

  虽然在暴怒的队长凌夜女王的气场下他们一个个都默不作声,但是心里还是有一点小小的开心。

  当然,也开心不到哪去的,因为他们在昨晚的战斗中,损失惨重,被一个人就打得落花流水。

  他们,包括十二个身手很好的队员,还有一个因为走光而变身成母老虎的队长,这次输了。

  打败他们的那个家伙,江湖人称星海坊主。

  之所以打起来,要从前一天的事情说起。

  下午时候,凌夜接到了报告,他们收过保护费的一个小星球,却请了另外一个家伙去帮助消灭突然入侵的宇宙怪兽。

  “抢生意!谁这么大胆!”凌夜朝着几个队员挥手,“跟我去看看。”

到那里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凌夜先是朝着居民自治委员会的老头子发了一通火,既然当初来求我们当后台,现在又请了别的人,这是什么意思?

 管事的老头子唯唯诺诺地说了不少好话,理由无外是那个人没经过同意就开始杀起怪兽来了,只好就这样了什么什么的……其实老头子没说,其实是因为便宜……

  已经被道上称为夜王的凤仙,手下掌管的组织,因为势力太大,打架的出场费高到离谱,保护费收的比谁都高。

  看见和主事说不清什么,凌夜带着自己的人去了怪兽入侵的地点,在那里,她看见了一个身穿被血染红的白色长衫,裹着长披风,头发蓬乱的男人,正坐在一头巨大的怪兽脑袋上,一个人抽着烟。

  本来想,可能是不懂规矩的人,给点教训算了。

  可是她不管问那男人什么,男人都低着头不说话。

  接下来,毫无悬念,他们就打起来了!

  凌夜的兵器和其他人不同,虽然她也随身带伞,但是她更喜欢戴面纱,用一把巨大的扇子。

  当她挥起那把扇子高高跃起,想给这个不把他放在眼里的家伙一点颜色的时候,她惊讶地发现,那个男人,仅仅是身形一晃,就消失在她的视线里,身后随即传来破空的风声。

  好,好快!她暗自惊呼。想要回身防御,已经来不及了。

  但是她没有被攻击,而她身后的一个队员被瞬间甩了出去。

  那个男人冲进了他们之间,风卷残云一般地挥起手中的伞,眼神中流露出喜悦。没错,是喜悦,是酣畅淋漓地打架之后的那种喜悦,夜兔独有的眼神!

  凌夜也冲了上去,她知道这不是等闲之辈。

  就这样,以一对十三的战斗,借着持续了半个晚上,在其他人都已经倒下之后,凌夜仍然追在他后面。

  那是她第一次遇到这样的对手,眼神中除了战斗什么都没有。

  在一声清楚的撕裂声中,她穿的红色斜襟琵琶扣短上衣被伞尖挑开了,雪白的胸口和浅红色的肚兜露了出来!

  两个刚从地上爬起来的队员,又死尸一样倒了下去。

  “我杀了你!”凌夜大喊一声,展开的巨大折扇在手中挥了一圈,朝着那个男人投掷过去。

  出乎大家意料的是,那个男人一跃而起躲过了扇子,并没有进一步的攻击,而是转身就跑,几乎瞬间就消失了踪影。

  一件破旧的披风啪地摔在凌夜的面前,是他扔下的。

  凌夜恨恨地抓起披风把自己裹起来,捡起地上的扇子,从地上顺手挑起石块,朝着那些流着口水的部下们脸上各来了一块,骂道:“还不快站起来,一群笨蛋!”

  虽然对手逃跑了,虽然队里并没有死人,但这场战斗,是凌夜噩梦般的奇耻大辱。

  (作者说:其实大叔都不知道的,这场战斗对星海坊主也是噩梦,他跑出三公里之后,一头扎进了生活着这个星球上最凶残的三头水蛇的河里。)

  我知道这件事,是在凌夜把那把损坏的伞摔在我面前让我修理之后。当时的我,在红月组第七和第六小队的常住地星球,开了一家制伞铺子,兼做情报工作。

  第六小队的队长就是阿伏兔,他在凌夜摔门走后,用一种恶心的诡秘语调,向我描述了整个事件,并且感叹说,自己当时为什么不在!

  我觉得他最近的面相,有点活腻了的样子。

【15】大叔的第十个故事——女人生气的时候比十个男人都可怕

  做生意的人,最讨厌的就是降价压市,正规商人也好,黑社会也好,当对手出现一个明显低一点的价位,总是会很生气的。

  正规商人么,生气也没办法。黑社会或者类似于黑社会的组织就不一样了,这口气一定要出。

  那个叫星海坊主的家伙,显然不知道这一点,或者,是不在乎这一点。

  他短短的时间里面,抢了很多夜王手下的生意,因为他要价便宜,有人说他好像都不是为了钱在战斗,是为了战斗在战斗。

  而我,暗暗在想,这个人早晚要倒霉的,因为他正在得罪目前最强大的一支势力。我说过的,我负责一些情报收集工作。

  但我没想到他倒霉得有点早。

  那是在某个星际中转站的酒吧里,凌夜带着手下的几个人在喝酒。为了避免麻烦,她换了男装。

  穿女装喝酒的时候,每次都会以打架告终。

  好死不死的,在那个夜晚,凌夜在一个角落,看见了星海坊主,一个人坐在那里,低着头喝酒。

  凌夜笑了。

  女人恨一个人的时候,是很可怕的。部下看着队长脸上的表情,虽然是笑,他们还是觉得心头一紧。

  凌夜招手叫来一个吧女,点了一杯烈性的调和酒,手在杯口一晃,已经放了点配料进去,对吧女说,端过去请那位先生喝一杯。

  吧女扭着屁股走了过去,把酒放在星海坊主的边上,手往他肩上一搭,媚笑着说了什么。

  凌夜期待地看着。

  但是很快她脸上的期待结成了冰,因为星海坊主像触电一样弹了起来,杯子打碎了。

  难道他发现了我?不至于吧。凌夜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男装,今天明明是换了个造型啊。

  难道他知道酒有问题?不至于吧。这玩意可是无色无味啊。

  难道他仅仅是不喜欢女人?难不成他是……那个?

  凌夜摸了摸头上的假发,整了整身上的衣服,端起另一杯调和酒,大摇大摆地像个男人那样走了过去。

  我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总之星海坊主后来把酒喝了。凌夜微笑着看着他突然趴在了桌子上,然后招手叫来自己的那几个部下,轻轻对他们说:“这个,拖出去找个地方,脱光衣服,给我埋了。”

  据星海坊主后来透露,当时衣服确实脱光了,但是没埋,而是被扔在了距离酒吧有好几里地的一个水坑里,因为水很凉,他清醒了过来。(作者替大叔补充一下他不知道的内容,那个水坑里生活着一种有毒的虫子,后来星海坊主一直怀疑自己的脱发是当时中的毒引起的,或者是凌夜给他喝的爱心加料酒引起的,但是他没敢说。)

  凌夜的部下在修伞的时候,喝着我泡的茶,苦着脸告诉我,惹谁都别惹队长。

  不过星海坊主在沉寂了几个月之后,很快重出江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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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大叔的第十一个故事——传说之战

  夜王凤仙,是个传奇的人物。

  他凭着自己强大的实力和足够的手腕,慢慢地聚集起原本各自分散的夜兔势力,慢慢把他们收归自己手下,对那些不愿服从的,就想办法消灭。

  慢慢地,他的势力开始渗透到白道黑道各个方面,连宇宙联邦都不敢管他。

  虽然听起来有点不够光明正大,但是对于过分嗜血而招人嫉恨的夜兔族,这也不失为一种保存实力的好办法。甚至其他的一些种族,都被吸收到他的集团中来。

  可能就因为这个,阿伏兔和我才会留在这个组织里。

  当阿伏兔告诉我,凤仙和星海坊主约了一场单挑的时候,我以为自己听错了。

  这个传说中一杯药酒就能放倒,看见女人就浑身僵硬的家伙,竟然入得了夜王的法眼。

  和我想法一样的人估计不在少数,于是,那场传说之战,迎来了夜兔史上最大规模的一次围观。

  甚至连我都去了。

  凌夜对阿伏兔说:“借把刀给我,等他们俩打完了,我就去砍了他!”

  当然,并没有。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星海坊主,与描述中的各种猥琐不同,当他独自一人出现在夜王驻地的时候,我看见他脸上认真的神情和眼神中的专注,他身上散发出一种震慑力极强的气场。

  哦,忘说了,我是用望远镜看的,周围那一片谁都不敢过去。

  那一天里,我见到了此生最精彩的一次战斗,也见到了夜兔的终极实力,让我开始有点害怕。很庆幸自己只有一半的夜兔血统,而且是个残废,至少这样就远离了战斗的命运。

  每一秒的迟疑,每一招的疏忽,都有可能搭上整条性命。

  风云失色。

  不知道打了多久,阿伏兔碰碰我,让我看身边的凌夜,我扭头看去,看见她脸上无比专注的神情。

  “兄弟,我有点不好的预感……”阿伏兔喃喃地说:“我预感很准的。”

  突然间,好像战局停了下来,两人默默地对着站了一会,星海坊主好像说了什么,然后就回头走了。夜王凤仙并没有去追,就那样看着他走远,然后摇摇头,笑着往回走。

  发生了什么?我一时也搞不清状况。

  阿伏兔对凌夜说:“女王陛下,给您刀,您现在可以去杀他了,记得把头带回来哦。”

  凌夜却过了好久才回过头,问阿伏兔,你刚才说什么?

  阿伏兔痛苦地扶住了额头,对我说,兄弟,完了,根据我的经验,完了!

  其实据我了解,他并没有所谓经验,一点都没有。

  过了几天,终于打听到当时发生了什么的阿伏兔,非要把消息告诉凌夜。

  星海坊主当时说的是:“对不起,我想大便。”

  凌夜竟然噗地笑了。

  阿伏兔把脸埋在我店铺中一堆废弃的材料中,痛苦地说:“根据我的经验,这下真的完了……”

【17】大叔的第十三个故事——女人只有做新娘时才笑得最甜

  结婚之后,凌夜就从队里隐退了,在离原住地很远的街区住了下来。她的小队也换了队长。

  一开始,大家总是觉得特别不习惯,但是时间一长,慢慢的也就接受了。我的生意那段时间非常好,我也慢慢地改良了很多技术,每天都很忙碌,很少听到他们的消息。

  但是还是从前来修伞的人那里知道了一点,凌夜怀了孩子,星海坊主还是满世界地跑着接任务,不过要价似乎比以前高了很多。

  有家庭的人,真的不一样了。

  说起来,做新娘的女人,总是最美丽的,夜兔的女孩子,从小都是像男孩子一样成长的,她们和男孩子一起学武,一起跌打滚爬,长大之后又同样地漂泊宇宙。

  即使在结婚之后,不再参加各种战斗,留在家里的她们,面对的往往都是丈夫的经年不归,以及抚育孩子的辛苦。

  那年初夏的夜晚,天气刚刚热起来。

  我已经关了店门,准备睡觉,门口却传来砰砰砸门的声音。

  我从门口的小窗户看过去,发现是满头大汗的星海坊主。

  “怎么回事?”我问他。

  “凌夜她……她有危险了!”星海坊主慌乱地说。

  任何一个男人,在这些事上都是废物,包括我也是。

  凌夜在生孩子的时候难产了,请去的接生婆完全没有办法。

  好在我这人平时还算是镇静,在最初的焦急之后,我从店铺后面拖出了无线通讯器,开始接电源。

  当时的远程通讯还是比较落后的,用了5分钟,我接通了阿伏兔的频道,他正在外面执行任务。

  果然还是他比较可靠,他完全没有平日的罗嗦,只说了两句话,第一句是“我立刻就回去”,第二句是“让那白痴现在就直接联络凤仙老大”。事后证明,这是对的。凤仙迅速地派人从其他星球找来了医生,带着全套的先进设备。

  第二天清晨,一个男孩子诞生了,星海坊主给他起名神威。

  那是一个超级可爱的孩子,抱在医生的怀里,正闭着眼睛哇哇大哭。

  医生说,这是个好强壮的小孩呢。

  星海坊主轻轻接过小孩,手不知该往哪里放,好像怕把他碰碎了。

  正在这时,孩子的眼睛睁开了,那是一双遗传自凌夜的蓝色眼睛,明亮清澈,毫无杂质。

  几个小时后,赶回来的阿伏兔,一边用力拍着星海坊主的肩膀,一边说:“行啊你,有儿子了!”

  他脸上的表情很复杂,看不出他是什么心情。

  生下神威之后,凌夜过了很久很久,才慢慢恢复过来。

  当她怀抱着小神威站在我们面前的时候,我觉得她变了很多,曾经身上的野性和锐气,都在因为这个母亲的身份,慢慢被消磨掉。

  唯一令人欣慰的是,她脾气其实还是那么坏。

【18】大叔的第十四个故事——强大的女人能生出强大的孩子

  神威一周岁的时候,我做了一把小孩子用的伞送给他作为周岁礼物,用的是当时能找到的最好的材料,伞柄上还刻着他的名字。

  小神威依依呀呀地说着听不懂的语言,扑进我怀里,眯着眼睛朝我微笑。那笑容和凌夜的笑容太像了,看上去格外美。我摸了摸他脑袋上翘着的头发,心里想,果然小孩子还是好可爱啊。

  不过很快我就知道了,这家伙的可爱和凌夜的温柔一样,其实是假象,绝对的假象!小家伙就那样带着人畜无害的甜美笑容,伸手一把扯住了我的头发,而且还仅仅攥着不放手。

  “喂,好疼啊……”我将求助的目光投向凌夜,结果她竟然也在边上笑个没完。

  最后还是实在看不过去的星海坊主,准备过来救我。我感激地看着他,想,还是你比较厚道。

  星海坊主确实救了我,但是救我的方式,是直接用力扳开了小神威紧握的手。

  我直接瞪大了眼睛,这可是才一岁的孩子,直接这样粗暴,难不成夜兔家里的孩子都是你们这样带大的,活下来的都已经是很强大的战士对吧?

  事实又一次告诉我,你又错了。

  星海坊主把小神威从我怀里抱出来,自己抱着,嘴里还说着:“这么小的孩子,欺负人可不行……啊——————好疼——”话还没说完,就变成了一声惨叫,他怀抱着的小家伙,正一口咬在他手上。

  我哭笑不得地看着这一幕惨剧,开始想是不是快点走掉算了。

  星海坊主送我到门口,边甩着已经流血的手说:“你看见了吧,几乎每天都这样,每天!”

  过了几天,听说凤仙亲自去看了神威,还送了不少的礼物,还说等神威长大了想要收神威做徒弟,也不知道那小家伙有没有扯夜王的头发呢?

  就是在同一年,对凤仙忍无可忍的宇宙联盟,终于下定决心,展开了大规模清剿,夜兔族虽然是强大的种族,但在宇宙联盟其他佣兵团的围攻下,还是有点力不从心。

  因为这个,夜王凤仙召集汇编了自己手下的各个组织,以自己多年积累的财力兵力和实际掌控的地盘作为资本,加入了最近几年刚刚兴起,据说与宇宙联邦高层有着特殊联系的宇宙海盗团“春雨”。

  阿伏兔随精锐部队一同去了春雨,而我,因为被视为“累赘”而留了下来。我们所在的星球,因为是夜兔族比较集中的驻地,也开始变得越来越不安全,随时可能遭到宇宙联邦的袭击,搬家成为早晚的选择。

  星海坊主拒绝了凤仙邀请他加入春雨的要求,决定继续做一个战场上的自由人,也准备搬离这个星球。

  就这样,在乱糟糟的迁徙中,一别十几年。

  这几天的故事实在是讲得太长,讲完的时候,伞骨和伞柄的反复浸泡和烘干都已经完成,离完成一把伞越来越近了。

  讲完这个故事,我也会觉得有点心虚,他们的那些事情,真的适合讲给小孩子听么?

  不过至少让她明白,虽然她那不靠谱的老爹成天不回家,但是他们当年,其实感情也很好啊。

【19】以快乐为名的孩子

  我把伞骨和伞面一点点地固定起来,伞慢慢地有了形状。

  神乐双手抱着膝盖,在椅子上一前一后地摇着,听完我讲的故事,她这样沉默地摇了很久,然后突然开口了。

  “大叔,我妈妈活着的时候说过,她为哥哥起名为神威,是希望他像爸爸那样,成为一名强大能担负起责任的人。但是后来,她觉得,有时候越是强大的人,却越会觉得孤单,于是她生下我的时候,改变了想法,她不愿意我成为强大但是孤单的人,于是给我起名字叫神乐,希望我成为一个幸福快乐的人。”

  这一刻,她不像个孩子。

  “呐,大叔啊,夜兔应该去追求的,到底是强大还是快乐呢?还是只要变强就能觉得快乐呢?老爸快乐吗?老爸好几个月才回家一趟,回来的时候,眉头也是紧锁着的,头发也渐渐地掉没了,而且一回家从来都不笑,他在家里不快乐,可是他在外面战斗的时候,真的快乐嘛?神威倒是爱笑的,一天到晚都是在笑,可是我觉得他的笑是空的,他心里从来就没有在笑!他从师父那里回来之后,每天晚上都会在外面练习到很晚,累了就看月亮,背影特别特别孤单。妈妈倒是说过,她是快乐的,可是妈妈自从生下我之后,身体越来越差,后来连和老爸打架都没有力气了,她真的快乐吗?

  妈妈给我起名字叫神乐,可是我们真的能快乐吗?夜兔的生活,总是在战斗,和亲人也要战斗,神威砍掉了老爸的一只手,老爸也差点打死他,神威走了,妈妈下葬那天都没有会来,他恨老爸吗?老爸恨他吗?战斗带来的只有恨,强大带来的只有孤单啊。

  我常常在想,如果我不是夜兔,会不会不一样呢?如果没有那种强大的力量,老爸就不用总是去那么远的地方,老爸和老哥也不会打成这个样子,妈妈可能也会活的更久一点。不管什么时候都能晒太阳,无论什么时候都能看天空,小伙伴们不至于见到我就逃跑,能放心地和小动物一起玩而不担心伤害他们,会不会那样才能真的快乐起来呢?”

  她像个大人一样,叹了一口气,看着我的眼睛说:“大叔,我想不明白啊。”

  我放下手中正在安装的伞柄,站起身去泡茶,罐子里的红茶已经见了底,只有一点渣渣了。

  我边吹着浮在水面上的茶叶末,边对神乐说:“其实,你这样的想法,我也有过很多次,在我和你差不多大的年纪,我离开地球的时候,每天在想的,也都是这些事啊。”

【20】大叔的第十五个故事——明年冬天梅花依然会盛开

  神乐,你杀过人吗?

  你没有,但是你的老爸杀过人,你的哥哥也杀过人,甚至你的母亲,年轻的时候也干掉过无数的对手。

  大叔我,这双看起来很普通的手,其实也沾过血啊。

  我以前讲过,我的这条腿,是在离开地球的那一天断掉的。

  在我小时候,地球还是一个相对封闭的星球,虽然民间已经有一些往来,但是都只是简单的商业活动,地球并没有开放太多的权限给其他星球的人们,但是对零星来到地球的异族也给予了足够的友好和热情,把他们称为“天人”。人们看到外星的飞船降落,也仅仅是打个招呼而已,不觉得稀奇。

  就在我临走的前一天晚上,我和妹妹小梅一起坐在门外的柿子树下,小梅在哭,而我还在承诺着隔一段时间回来看她。

  正在这时,天空中一道鲜艳的火光划过,小梅带着泪水的脸被映得通红。火光降落在我们后山的竹林里,发出了巨大的爆炸声。

  竹林立即就燃烧了起来,闻声从屋里跑出来的父亲和母亲,也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当天晚上的风很大,火势很快就蔓延开来。

  我们的村子,遭到了外星异族的袭击。

  我至今都不知道,为什么会是这个样子,当时的局势,并没有发展到战争的地步,往来的商人们基本上还是和平的,我从来没有想过,会在自己的身边发生这样的事情。

  村子里传出火燃烧的声音,夹杂着人们的哭喊,我们一家四口,开始跑向父亲在山里的秘密工作室。

  但是,仅仅离开村子很近的距离,就被截住了。

  相貌怪异的天人,把我们围在了中间,小梅发出恐惧的哭声。

  父亲和我把母亲妹妹挡在身后,面对着这些看起来可怕的强盗。

  他们一步步逼近,父亲和我被摔倒在地上,然后一个天人,朝着小梅和母亲走去。

  就在那一瞬间里,我抱住了他的腿,狠狠地把牙齿嵌入到他的肉里,他开始用另一只脚踹我的头。

  我一直没有松口,嘴里慢慢有了血的味道,脑子也变得格外不清醒,但是突然间,我有了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似乎身体中有什么奇怪的东西在复苏。

  下一秒,我的世界突然间一片安静,什么都看不见,什么都听不见。

  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我的手上已经沾满了血,地上横着天人的尸体,我很清楚地记得当时的心情,很慌乱,但是也很兴奋,身体里充满着对血的渴望。

  那种感觉,后来的我每次回想起来,都觉得很恶心,很可怕。

  可是当时我舔手指上的血的时候,并没有觉得恶心和可怕。

  我还没有杀够!

  直到小梅的一声尖叫,让我稍微恢复了一点理智,我才意识到,自己竟然已经站在了坐在地上的小梅面前。

  她只是惊慌地拼命摇头,喊着“不要过来!”也许当时的我,在她眼中就是恶魔吧。

  从地上爬起来的父亲和母亲,跑向小梅的身边,母亲紧紧抱住了小梅,而父亲抽出了天人尸体上的佩刀。

  那一瞬间,我感觉到了他们的恐惧,对夜兔力量的恐惧,对恶魔的恐惧。即使我是他们养育了十几年的儿子,即使我有一半的人类血统,可我被夜兔之血迷惑的时候,他们怕了。

  于此同时,我也开始被巨大的恐惧淹没,身体里涌动的对战斗和血的渴望,让我恐惧万分。

  就在这个时候,Leader的小飞船,降落在不远的地方。

  Leader跳出飞船,看着眼前的一幕,一把抓住了我,把我朝飞船里拖去,同时朝着父亲母亲喊道,快点跑吧,愣着干什么?

  我想要挣脱开他,我不能把他们就这样留下,不能让他们留在未知的危险中,我想和他们解释,想告诉小梅,不要用那种眼神看着我,想让父亲和母亲知道,我是他们的儿子,不会伤害他们。

  可是我没有挣脱,而是失去了意识,等我醒来的时候,Leader正蹲在那里看着我。

  “放心吧,老子帮你搞定了,就那么几个小强盗,老子我一个人就行了,他们没事的。不过你也看到了,不管怎样,你也是有夜兔的血统,该厉害的时候也是很厉害的。对脆弱的人类来说,这种力量还是太可怕了呢,既然做不了普通的人类,不如就干脆学着做个普通的夜兔,Leader我会教你的”他拍着胸脯说。

  我一直就没说话,只是默默地看着他。

  Leader嘟囔道,真没意思,站起来走了,剩下我一个人躺在冰冷的舱板上。

  趁着Leader去驾驶舱的时候,我悄悄地试着打开气密门,想要从飞船里跳出去。

  但是操作失误的我不仅没有成功打开气密门,反而被突然启动的防御机关压断了一条腿。

  Leader边替我临时包扎边说:“废物,真是废物,胆小鬼,死比活容易多了,你都活了十几年了,早知道当初捡到的时候就直接扔雪地里!想死,你的命是我给的,先干几年活,还清了再死!”

  于是我没有死,而是活了下去。

  一开始的几年,我一直一个人钻研制伞的技巧,每天都非常忙碌,想让自己忘记掉以前发生的事情。我想念家乡,厌恶自己的夜兔血统,仇恨自己的亲生父母,恨他们为什么要生下一个既不是人类又不是夜兔的怪物。

  我没有回过地球,没有去追寻父母和妹妹的消息,因为我不能面对那种回忆,曾经最信任你的人,对着你恐惧地呼喊,对着你举起利刃。我不能接受那个贪婪地舔舐着别人鲜血的自己。仅仅是为了还清欠Leader的命债而活着的。

  但是Leader死后,我慢慢懂了。

  Leader说的没有错,死比活容易得多,而我确实是废物胆小鬼,我害怕自己体内夜兔的力量,害怕这种嗜杀的天性,也害怕那个会杀人的自己,害怕被疏远和抛弃,于是我选择了逃避,解决掉自己的生命,也解决掉后面的一切麻烦。

  因为丢掉一条腿,我从来没有真正踏上过战场,但是,我不能再逃避自己内心的战场。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痛苦之处,如果只是一味的逃避,拼命让自己遗忘,倒不如勇敢地去承认和面对自己的痛苦,咀嚼它的滋味,总会发现它的意义所在。与其每天在怨恨着自己的力量,不如凭自己的努力去驾驭它,战胜它。

  或者到那时,原本你害怕的东西,其实并没有那么可怕。或者随着时间的过去,丢掉的东西其实还可以捡回来。原来想不明白的事情,可能到时候就会懂得。

  当我意识到,其实总觉得他们不会原谅自己,其实只是自己不原谅自己时,我觉得自己终于放下了沉重的包袱。

  前几天的时候,打听到了关于地球上家人的消息,我的养父母已经去世,而小梅,嫁了一个很善良的人家,生了两个儿子,正过着很幸福的生活呢。

  无论怎样,我当初保护了他们,我的夜兔之血保护了他们,原谅不原谅,接受不接受,并不那样重要了呢。

  神乐,伞做好之后,你是不是就准备要启程了?大叔除了做伞,也没有其他的本事了,这几天来,给你讲的故事,就算是临别的礼物吧。

【21】救人与杀人全看你要如何使用了

  神乐开心地撑开那把伞,在原地转了好几个圈,又啪地合上,在门外的空地上耍了好几个复杂的招式,然后开心地跑到我的面前。“大叔,真的很棒啊!果然比那把旧伞要顺手多了!”

  我倚着门框看着她,提示她说,试试我给它添加的新功能啊。

  神乐按动伞柄的按钮,伞尖所指的方向,砰地溅起一团尘雾,墙上被打出了一个小坑。

  “这,这是什么?”神乐惊讶地问。

  “我开发的新功能,配合夜兔特有的体质,能够把空气压缩,像发射子弹一样发射出去,但是和火枪不一样的地方,它不需要换子弹。安装这个功能的伞,我一共就没做几把呢。”我道。

  “大叔!真的好感谢你!”神乐扑了上来,搂住了我的脖子,差点把我摔倒在地上。

  少女柔软的身体,淡淡的体香,洋溢着一种叫做青春的东西,是那样美好。

  神乐,希望这把伞能够保护你,也保护你想要保护的人。

  我那已经去了天国的养父,还有去了天国的leader,一个用语言,一个用行动告诉我,伞本来是用来保护人们的,虽然夜兔伞总被用作杀人的凶器,但同样可以保护别人,全看你是如何去使用它。

  夜兔族,也是一样的。

【22】丢了的,麻烦你自己去找回来好吗?

  关掉店铺,我卖掉了很多不必要的东西,重新租了新的房子,开了一家新店。

  新店仍旧是卖伞,不过是普通的伞,以及一些其他的雨具,有时候,我会从瞎子船长那里进一些货来卖。

  放弃做夜兔伞之后,生意竟然变好了,这些用料超级便宜的普通雨具,在这个常年有雨的星球卖的很好。

  神乐走了大概半年之后,星海坊主找到了我。

  十几年不见,这家伙竟然秃成了这个样子,比照片上看过的都还要秃,而且还留了非常猥琐的小胡子。

  他在我的店里大喊大叫,把顾客都吓跑了。“快点把我女儿交出来!我都找了这么久了,还没找到,听说是你找那个瞎子把她送到中转站的,送哪去了?”

  我只是笑着说:“我不知道啊,我只是好心帮了个忙,把那小丫头送走了而已,十几岁的孩子了,你自己看不住,把她一个人留在家里,不跑才怪。自己丢的,你自己去找啊。”

  星海坊主转身就走了,抱怨道,真是看错了你啦。

  我笑着朝他挥挥手,回到店里,从钱箱中掏出了一封信。

  大叔,你好!

  你猜我现在在哪里?我在地球!

  虽然经历了一些麻烦,但是我现在真的很好,我在一个叫做江户的城市,住在一个银色头发的武士家里,那个银色天然卷平时吊儿郎当的,但是关键的时候,真的非常可靠!那种叫做武士的生物,真的很强大呢,他们并不害怕我的力量,有时候比我都要强大呢。

  我养了一只叫做定春的狗狗,定春很强,我终于可以和动物放心地玩了。

  果然,强大并不一定会孤单啊。

  我遇到了很多很多的人,有些人很讨厌,但是他们都很善良。

  你做给我的伞,很好用,很多次不仅保护了我,也保护了我想要保护的人。为了答谢你给我的伞,我认识一个像你一样的大叔,他也很擅长做机械类的东西,我让他做了一只假腿给你,希望能帮到你。

  对了,那个大叔还改造了你做的伞,现在那伞还能喷酱油呢,你不会生气吧?

  最后,大叔,ありがと!

  ————神乐

  我走到门口,看着外面的天空。

  真的,自从收到这条新的假肢,我再也没摔倒过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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