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佐助,原谅我,下一次买糖给你吃吧。”
“佐助,原谅我,下一次陪你玩捉迷藏吧。”
“佐助,原谅我,下一次陪你练手里剑术吧。”
“佐助,原谅我,下一次……”
“靠,宇智波鼬,我要是再原谅你我的脑子就进水了!”
佐助决定要和宇智波鼬吵架了。
如果没有记错,这是有史以来的第一次,他是认真的。
不是不爱,不是自己想要任性,不是哪里出现了尖锐的矛盾。鼬还是会每天对着他微笑,温柔如斯,每天都会浅浅地道一声“早安”。只是他开始愈加频繁地拿“下一次”作为借口,招架不住,连逃的方向都没有。
【2】
三天前,佐助领到了自己梦寐已久的大学的录取通知书。
深红色的外页,纸张质量看起来很好,硬度适中。翻开,白纸黑字,开头是宇智波佐助同学,结尾是特此祝贺。不带任何拖泥带水。佐助的心一下子从胸腔蹦出喉咙,跳着跳着又飞上云霄。
很高兴。然后,去告诉鼬吧。
第一个想要告诉的人就是他,想要让他为自己高兴一下。
记得自己读幼稚园的时候,每天最高兴的事情就是放学回家告诉鼬“今天我吃饭第一名哦”“老师又奖了我几朵小红花”云云,每每鼬都会轻轻弹下佐助的额头,然后说句不愧是我弟弟。
那个时侯鼬的身后总是染满了落日的余晖,明亮的殷红色,配上鼬浅浅的微笑,仿若神祗一般,佐助就会知道鼬是因为自己而笑。
一想到这里,多年前的幸福感一时间漫过心头,嘴角微扬。佐助掏出手机,拨号,干净利落,十一个号码随着指尖的按键嗞啦地唱着歌。
拨出,画面跳转,是“嘟——嘟”的声音,伴随着那个号码显示的称呼,鼬^_^。微微眯起的笑脸,佐助好像看到了他对着自己微笑一般。心情不觉甚好。
不过几秒电话被接通,迫不及待地报告了这个喜讯之后,佐助静静地等待对方的答复,心脏跳动得无律,反复忐忑。
是“太棒了”,还是“为你高兴”,又或者是“真不愧是佐助”呢?猜测不出,鼬的言行总是神秘兮兮的,让人无法猜透。
他想象着自己双手合十的样子,嘴里还默念着“鼬,鼬,鼬”,语调神似在唱着Rap,顺口得离谱,终于“扑哧”一声笑出来,可是又觉得这声音有些怪异,刚刚的鼻音确实和什么混合在了一起。就像雨天的湖面被投进一颗石子,不能明晰,却有些许压抑。
没有出声地细细回想,佐助感到听筒中的世界是如此空旷,以至于自己顿生一股渺小感。刚才鼬是有说话的对吧,他刚才开口应的好像只是一声“好。”吧。
不禁哑然。
方才还在小小地幻想着自己会得到什么样的奖励,期待的心情瞬间被撕裂,像是有什么尖锐的刃具在划拉,伤口被继续张开,细密的血珠,道道的血痕,举目荒凉。
“你听清楚我说什么了吗?”沉默了许久却还是没有听到下文,压制住了自己的不满,佐助想要确认他是否认真听了这个喜讯。
“嗯。”
“那,你就没什么要说吗?”
“……”没有任何的回声。
“宇智波鼬,你真的没有什么要说吗?”佐助的声音渐渐放大,他无法相信鼬居然可以波澜不惊。是因为相信自己的实力呢,还是,这件事与他无关,所以就像是听个陌生人的故事一般,可以一笑置否?
他沉默无言,慢慢捏紧另一只手上的录取通知书,修长的手指上骨骼分外明显,消瘦而棱角锋利。细细的汗水从掌心渗出,不知不觉不知道染湿了哪里。仅仅是染湿了纸张吗,还是自己的双眼。
“……恭喜啊。”鼬轻轻开口,多么熟悉的声线,被听筒中哗啦的电流声分割,竟显得无比陌生。
低头看看那深红色的纸张,就像是在血泊中泡过了,然后被风干。手心中冷冷的汗水模糊了末尾的四个方正的宋体,晕开的地方看得见浅浅的痕迹。
特此祝贺。
特此祝贺。
祝贺。
不过是想要一声祝贺,可是听到了以后为什么这么难过。纸张上的,听筒里的,都是敷衍的态度,都是话说出口后不需要回应,不需要听他那一声“谢谢你”。
都是一样的,都是可有可无的回答,一个恭喜,一个祝贺,一个听到,一个看到,可为什么看到那张纸心里是激动,听到他的一句话后却有无限的泪水想要滔滔不绝汹涌成河。
终究还是不一般。
“质量真差。”佐助无力地吐出四个字,然后狠狠地按下挂断键。他不能想象前几分钟洋溢着笑容的脸现在会变得几许苍白。
质量果然真差。嗯,他想要说的一定是那张录取通知书的纸质,而不是宇智波鼬的冷淡态度。
【3】
三天后,离佐助气恼地挂断鼬的电话已经三天了,他们没有再联系过。
如果想念可以开荒成圃,那么现在佐助的头上一定长满野草开遍野花,这样蜂蝶就又会多了一处觅食的地方。只可惜想念只能是想念,不能够随着汗水蒸发,也不能够随着毛发脱下,它只能蜷缩在心底的某个角落,愈积愈沉。就像萃取实验一般,融合在孤寂里,慢慢与其他情感分层。
佐助很想鼬。
他一直都知道鼬是自己的致命伤,从任性挂断电话的时候他就开始后悔了,只是可恶的自尊与气恼不允许他低头,好心好意第一个向他报喜怎么可以受这般窝囊气呢。
反反复复思索了许久,他还是决定举白旗投降,毕竟他宇智波鼬是宇智波佐助的哥哥,自己只能去找他,只能屁颠屁颠地跟在他的身后。该死,这是从小就养成的定性思维,根本无法逆转。
甘拜下风,他想鼬一定是太忙了,工作太忙了,所以才会无暇顾及其他。佐助找了一个原谅的理由,乐呵呵地填补了这三天来心里的荒凉。他只是太忙了,太忙了。
一念至此,佐助略微犹豫地按下通话键,手指在手机上游移,又按了一下。拨号,鼬^_^。
又是不过几秒便被接通,反应不及,佐助心头生出一层冷汗。
“我想庆祝一下。”他直接略去了称呼和庆祝的原因,有点沙哑的声线在听筒的电流中分布得恰到好处,让人听上去似有一种小小的期待,又有些像是轻轻责怪,但是却分不清是什么语调。“你来么。”
“不,你们庆祝就好,我现在……很忙。”电话那头的声音尽是疲倦,多么不耐而苍白的拒绝。
捕捉到这一信息的佐助顿时被自己编织的理由狠狠砸伤,连敷衍都暴露地这么明显。怒火被压制到了极点,然后一口气全部冲上头脑,把理智烧得片甲不留,毫无残存。
“我只想要让你多陪陪我,留下多一些快乐的记忆,我不想让你因为我考上大学而不舍留恋!”佐助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把这些天的不满与委屈倾倒而出,“我要离开这里去另外一座城市上学了,就在一个月后!你到底知不知道!”
再次狠狠地挂断了电话,与上次完全相同,惨败而归,没有任何退路。
只想和你一起,仅此而已,可是你不在了,又要到哪里去找所谓的“你们”?
怔愣地看着手机的荧光屏消弭在黑暗中,泪水被掌心的纹路放空。目光黯淡下来,心脏无律地跳动,他听见自己的指关节“咯吱”作响。把手机丢在一旁,佐助渐渐收紧了抱着的双臂。
二十三点十一分,宇智波佐助与宇智波鼬吵架了。
尽管并不想认同这个结论。
右手的指尖深深扎进左臂,胡乱几下挣扎后,五个布了血色的指痕隐隐作痛。浅浅的哀伤让他越发茫然,从未显露出的无助在眼眶中盈生。
不甘心。非常不甘心。
不甘心两人之间若有若无的距离,不甘心自己的过分敏感,不甘心有什么比他重要,不甘心自己累了倦了还要处处忍耐。
始终觉得自己生活在必须主动的方面,不想要放开,也不想要被忽略,像是一个人在唱着的独角戏,努力演绎着完美,可是直到落幕了灯光亮起,才发现空洞洞的座位已经在毫不留情地腐蚀着自己的脆弱,到头来连看客也没有。
再次伸手摸索到了电话,荧光尖锐而突兀地冲破了黑暗。翻看记录。未接电话,无;未读短信,空。冰凉的按键声残酷生硬地显示着那个人并没有来联系他。
果然还只是不在乎么。
佐助打开发件箱,一百多条的已发信息全部整整齐齐地指向着鼬,外带那一个比哭了还令人难受的笑脸。
鼬。
起床啦。
考试我拿了满分。
今天午饭吃什么好呢。
放学了记得在校门口等我。
希望明早第一眼看见你,晚安。
诸如此类的短信枚不胜举,每天快乐的开心的事情全都要说与他听。有时也会怕他嫌烦,但是佐助还是乐此不疲地想要让自己的全部生活都渗入到他的世界中。尽管鼬只会每天早上回一条“早安,上课别迟到”之类的。
想到鼬已经三天没有收到自己的短信了,佐助暗暗地猜测他会是什么反应。他会想念看到自己的短信不断冒出的感觉吗,自己努力在他的世界里留下的痕迹会被其他的什么覆盖吗,说起来自己还从来没见过鼬的手机里对自己的称呼。宇智波佐助,佐助,还是弟弟?会有修饰词吗,还是像自己一样添加个符号?
一股脑儿蹦出的疑问,佐助就突然好想知道这些答案。他想知道鼬此刻的想法,他想知道在鼬心里自己的位置。 这些都从来没有听鼬说起,不论是儿时还是长大后,都没有在意过这方面,更没有好好想过。鼬如此,他亦然。
佐助觉得宇智波鼬离自己愈行愈远了,就好像听筒中的电流逐渐扩散到空散的另一方。原本同一个家只隔了一条过道的两个房间,再到鼬搬入了学校的宿舍,现在又到鼬有了自己的房子,进入了全新美好的生活,而只有自己依然还在原地,寂然怀念那时梦里的歌谣。
这些岁月的痕迹悄声潜过,他只是在意有好长的时间里鼬都不在他的身旁。
我好难过。
他按着键盘,光标在屏幕上进进退退,最终定格在了第5个字符处。如果可以,想要再原谅你最后一次。闭上双眼,按下那早已熟烂于心的号码,发送。脸边已是一片冰凉。
等一刻钟。
心脏的高频率跳动催促着钟摆一齐滴答滴答快步疾走,秒针绕过了一圈又一圈,他不能疾呼地在赤道上冲刺了几趟来回。
等一刻钟。
穿破玻璃的喧嚣在灰暗的墙壁上错综复杂地交缠,与无言渐渐融合,分不清红橙灰蓝。
等一刻钟。
呼吸。
冥思的视线渐渐绵长,看到了所不能触及的彼端,被模糊的光与影稀释了界限,显得遥远而悲伤。佐助感觉自己快要睡过去了。
终于手机“滋滋”的震动唤醒他飘游的神经。佐助打了个激灵,颤抖着按下查看键,在看到开头是“佐助,原谅我”这千篇一律的五个字后,所有的神经末梢被燃尽,他觉得自己已经窒息在了这片昏暗中。
那一瞬间,心中久久被压覆着的忧悒从漏水的裂缝中决堤,溺水的苦涩逆流至喉口,挣扎了几下,找不到漂浮的木头。
毫不犹豫地按下删除,之后,关机。
鼬,你不知道,你真的不知道,我要想的是什么。
或许,不会再原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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