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ldnoah Zero》同人文 Sea of Fate

　　他这么想着，朝着她慢慢走去。直到走到了足够近，他才又伸出手，像他一直以来做的那样，隔着玻璃触碰她的脸庞。

　　不知怎的他感到自己在心里舒了一口气——因为她并没有苏醒。当他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不由地觉得心惊肉跳，冷汗再次一点点地从背后冒出。

　　他已经，在内心深处的某个地方，期望她不会苏醒了。

　　他感到自己触摸着玻璃的指尖抖得厉害，他知道为什么。梦是对的，梦里的一切都是对的。他亲手杀了他的第二个父亲，扎兹巴鲁姆伯爵，他亲手杀了这个看上去是真心对他好的人。他因此继承了他的爵位，向其他的轨道骑士呼吁战胜地球，将那颗蓝色星球上丰饶的资源掠夺殆尽。他这个地球人终是站在了火星的这方，朝地球宣战。

　　公主是不会原谅他的。在她苏醒后她不会再想见他，甚至不会再认得他。曾经那个在她身边的出生于地球的少年已经彻底迷失在了时间的洪流里，再也不会出现了。剩下的只是现在的他，现在的、存活于地球与火星之间的、夹缝中的怪物。

　　战争已经无法避免、不可挽回了。那么只能达到目的，让战争停止。

　　接下来将是他的时代——也将是他亲手终结的时代，他深知这一点。

　　“可是公主您啊……”

　　想到这里他笑了，然后开口，沙哑而干涩的声音几乎都令他自己吃惊。他将整个手掌覆上玻璃，感到眼眶变热，视线又渐渐模糊了起来。

　　“可是您，即便是在扬陆城被枪击之前，也是在尽力将那个橙色的家伙拖出来，也没有见到我最后一面呢……”

　　他因为哽咽而顿了一顿，覆在玻璃上的手掌不知不觉之间捏成了拳头。

　　“……艾瑟依拉姆公主殿下，以后可能再也没有斯雷因·特洛耶特这个人了。”

　　他整个人靠在玻璃壁上，脸埋在自己的臂弯里，声音低到几乎连自己都听不清。

　　“但是公主殿下您的心愿，斯雷因定将为您达成。”

　　哪怕背负一切，受人侮诟，献上生命，在所不辞。

　　“斯雷因大人……”

　　哈库莱特担心地皱起了眉，神情比以往更加严峻。他在离门口稍近的地方踌躇了一下，还是放弃了安静地站在原地，朝斯雷因走去。

　　“哈库莱特，我问你。”斯雷因此刻依然靠在玻璃上，沉静的声音听上去却比之前镇定了不少，“你真的相信当我们占领了地球，一切就会好起来吗。你真的相信，人民就会因此得到幸福吗。”

　　“斯雷因大人，我……”哈库莱特此时刚走到斯雷因的背后，正要回答，却又被斯雷因的声音打断。

　　“告诉我，你不会什么都没察觉吧，哈库莱特先生。”

　　斯雷因放下了靠在玻璃上的手臂，朝着哈库莱特微微侧过身来。他深埋着头，淡金色的发丝垂下来，在他脸上形成一片阴影，使得哈库莱特看不清楚他此刻的眼神。他只知道斯雷因此刻几乎是自嘲般地勾起了嘴角。他不喜欢那样的表情。

　　“关于我的父亲、扎兹巴鲁姆伯爵的死，你不会什么都没察觉、什么都没意识到吧……”

　　哈库莱特有些惊诧地微微睁大了眼，但他思忖了一会儿，还是选择了沉默。

　　“那，即便这样也从心里敬佩我吗？即便这样也认为我离梦想更近一步了吗？梦想，哈库莱特，我哪有什么梦想啊……梦想这样美好的东西，自从公主走后就已经再也没有了。达成目的不能靠梦想，梦想也拯救不了现在这个扭曲的世界。”

　　然后斯雷因朝着他抬起头来了，哈库莱特看见他在笑。不再是讥讽自嘲的笑，而是就像斯雷因之前那样的，谦逊的、温和的笑。

　　“在我走的这条路上，你可以适时而止，哈库莱特。”

　　哈库莱特感觉自己的心脏仿佛是被什么人紧紧捏在手中一样，为了挣脱桎梏而咚咚地拼命跳动着，声音大到他快要听不清斯雷因在讲什么。他听见自己低声说了一句“失敬了”，随后迅速地向前走了一步，伸手按住斯雷因的肩膀，将他推到整个人靠在了玻璃上。他欺身向前，低头看见少年那双因惊讶而张大的蓝眼睛正看着自己。然后他低头吻上了那双颤抖的唇。

　　他并没有继续深入下去，只是维持着这个吻。他感到斯雷因的手放上他的胸膛，似乎是想要将他推开，却并没有使力。数十秒过后，他后退了一步，看着被刚刚所发生的事惊到没有回过神的少年，然后握住少年的手单膝下跪，随即将手送到唇边轻吻了一下。接着他抬起头，黑色的双眼中已然写满了忠诚与坚定。

　　“我哈库莱特，”他说，“知道自己吻的这只手，将会沾满鲜血。”

　　“然而即便这样，我仍是您忠实的部下。您要走的路，即是我将走的路；您要牺牲的东西，即是我将牺牲的东西；您要达成的目的，即是我要达成的目的。”

　　“为了实现您的愿望，我发誓，即便献上生命，在所不惜。”

　　“愿您武运昌隆，斯雷因·扎兹巴鲁姆·特洛耶特伯爵。”

　　斯雷因看着此刻跪在地上向自己宣誓的人，脸上的表情已经消失殆尽。然后他闭上了眼睛。

　　啊啊，原来是这样……

　　他想。

　　迎面朝他袭来的不是什么水，不是什么海浪。此刻他才终于知晓，那是朝着他怒吼嘶喊的、伸出千万之手的企图将他撕碎将他推入万丈深渊的、汹涌而来的……

　　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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