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少夜了。多少夜来我久久地做着这样一个梦:千年的恒河,千年的流沙。千年的沙罗双树,千年微笑的释迦。
我梦见处女宫一百零八颗念珠四散纷飞。白的肌肤,红的血,在漫天花雨中触目惊心。他倒下,唇边带着释然的微笑。沙罗双树的花瓣一片一片飘落下来,覆盖了他的全身。恒河的水流过。大漠的风吹过。他终于消失。
然而我忘不了他清澈的眼睛。临终前他仰望释迦。看到佛远顾的眸,和释然的笑。
告诉我,天边是否有极乐世界。
花落水流红。一去二百四十三年。
二百四十三年之于释迦,不过是弹指一瞬间。
他沉睡的地方已长出了洁白的莲花。在深夜的水上,悄然绽放。
有年幼的男孩,金发素衣,踏着释迦衣袂间的纹,一直向上爬。
人生于世,如沧海之水,恒河之沙,为什么不能主宰自己的喜悦或忧伤?
即使穿越重重磨难洞彻出尘,为什么只剩下痛苦和空虚?
既然生命的本质是痛苦和空虚,人为什么还要生于世上?
……
……
告诉我,天边是否有极乐世界?
……
前世的记忆重重叠叠。我忘不了那染血的念珠,纷飞的落花,没有尽头的恒河以及微笑的释迦。而今生,却只因为一句“天上天下,惟我独尊”。
我站在释迦的肩上极目远望,眼中红尘万丈。大风呼啸而过,吹乱我的金发。
天边没有极乐世界。只有漫长的,漫长的恒河,以永恒的寂寞的姿态蔓延。
生死爱恨。刹那芳华。恒河的水流过。大漠的风吹过。一切最终消失。
千年一瞬。仿佛以前从不曾存在过一样。这样繁华而又荒芜至极。
我回头看释迦。释迦依然远眺,笑容依旧。
我终于明白,笑不是因为希望,而是因为绝望。
可我是人不是神。这样千年的寂寞,我不能。
我倒在地上泪流满面。而释迦,仿佛从不曾存在过一样。没有一片花瓣飘落下来,覆盖我的哀伤。
一去十三年。纵然天地辗转,沧海桑田,我依然忘不了眼中还有红尘万丈。
沙罗双树的花,一夜盛放,又在一夜之间凋零。
花瓣覆满苍茫大地。风一吹纷纷扬扬,满天满地都是。
我看见处女宫一百零八颗念珠四散纷飞。白的肌肤,红的血,在漫天花雨中触目惊心。天舞宝轮轰然破碎,光明与黑暗在对撞中重生。整个世界灰飞烟灭。而释迦于天地之间,笑容依旧。
人生于世,如沧海之水,恒河之沙,为什么不能主宰自己的喜悦或忧伤?
即使穿越重重磨难洞彻出尘,为什么只剩下痛苦和空虚?
既然生命的本质是痛苦和空虚,人为什么还要生于世上?
……
……
我看见年幼的自己倒在地上泪流满面。有花瓣飘落,惊起涟漪。黑暗如潮水覆盖下来。一切突然消失。
花开了,然后会凋零;
星星是璀璨的,可那光芒也会消失。
这个地球、太阳,这整个银河系甚至连这宇宙,也会有死亡的时候。
人的一生,和这些相比,简直就是一瞬间的事情。
在这样的一个瞬间,人降生了。
笑着、哭着;爱谁,恨谁;
战斗受伤害,有喜悦和悲伤……
而一切都只是刹那间的邂逅,
最后都要归入死的永眠……
千年的时光再次沉淀下来。一切重归于寂静。
深夜的水上,有莲花盛开。
佛光普照。金发男孩立于其中,一手指天,一手指地,曰:“天上天下,惟我独尊。”
然后梦醒。又是新的轮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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