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我的棺木应该是蓝色的
“为了您的身体着想,您应该尽量平心静气。您可以尝试养一只宠物。”老医师抚着他那雪白错综像老树根一样的胡须,一副得道高人的模样。
于是我们年轻的国君养了一条鱼。
那是一条普通的,银白色的,黑子自己从宫殿的水池里捞出来的观赏鲤。它很精神的样子,在陶土所制的小碗中东碰碰西撞撞。在明黄的蜡烛下,漂亮细碎的鳞片像夜空中遥不可及的星辰。
黑子也曾好奇过皇宫外的世界,但这念头犹如彗星转瞬即逝。他比谁都明白,自己必须是出生在这个迷宫,生存在这个迷宫,然后埋葬在这个迷宫,成为构成它的鲜血的一部分。和
这陶碗里的鲤鱼一样,离开水就无法活下去。
自这天起,黑子除了每天必要的朝见以外,他都坐在那间窗外有竹林的房间内,看着那个陶碗走神发呆,似乎从那虚构的夜空中可以窥见点宇宙的痕迹。
赤司总会陪在他的身边,默默看着黑子,根据影子的长短提醒黑子何时用膳,何时就寝。
从某种意义上而言,这种二人世界对赤司来说真的很不错。噢对了,还有条鱼。他们就这样度过了三个年头。
黑子的走神与失眠日益严重了。
源于他开始频繁发作的心脏病。
在不怎么美好的梦境中被痛醒听起来就是件让人起鸡皮疙瘩的事,至少黑子是这么认为的。有时候他一个晚上要醒个三四次,他甚至开始惧怕睡眠。后来赤司也搬过来与黑子同住,巧巧则被“关”在这迷宫的上千房间之一。
“征十郎,你有想过要着王位吗?请说实话。”
“没有。”
躺在赤司怀中的黑子再一次被心脏揪紧般的疼痛唤醒,他不再睡觉,而是抱住赤司的腰部与他聊天。赤司用梳理着水般顺滑的发,他的体重越发飘渺了。自己的体温温暖不了他的身躯,这是件很残忍的事。
“至少,你是王的话,我就不会想。”
“那我可真是被爱着的呢,倍感荣幸。”黑子浅浅微笑着,他终于露出了类似于快乐的神情。
“你爱我吗?”
“是的,我爱你。”
一夜无梦,就连锥心的痛楚也没来纠缠他。
…………
“你不快乐,为什么?”黑子问着那开始无精打采的鲤鱼。
它懒洋洋地吐着泡泡,连鱼饵也不吃了。
“你也快死了,对吗?”
一个生活在青铜时代的人,得了心脏病,他只能每天这么问着自己。实际上他隐约也有感觉,对于自己行将就木这事。
“是征十郎吗?”他抬头问道。
门外人的身形一顿。他刚从太医院回来,黑子的病情他已经了解了,他第一次痛恨自己是如此的无力,尽管在人们心中他是掌管生死的大司命,可他终究不过是个人类。
“……是,哲也。”
“我要死了,对吗?”黑子是笑着问的。
赤司抚上那扇紧闭的门扉,上好的木料制成的。
“不用进来。”黑子捧着充满泥土气息的陶碗,微不足道的泥土,却比他还健康。他从镜子般的水面中看见了自己的倒影,和父皇快入土时的脸色相差无几。
“我不喜欢棺材还有陪葬,我死了后,把我火化了吧。”
赤司站在门外,他做了个深呼吸,手指在木门上扣紧,他轻咬着舌尖,沉默半晌,像是下了一个决定:“……我知道了。”
“我们仁慈的王啊……”百姓们依旧这么感慨着,因为他们年轻的国君的葬礼也是那个时代空前的。
人们没有把他火化了,而是按照周礼放进上等的棺材里埋了起来,国君不许陪葬的命令倒是被严格执行了。
棕色的棺木并不是黑子喜欢的。
当人们准备哀悼的时候这才想起他们已不知王的名字,也许只有史官的竹简上才留下他的姓名。
黑子哲也,直到死也没能走出这个迷宫,他的灵魂也必将在迷宫中迷茫,注视着一代又一代的悲剧。
在很多年以后,一些穿着奇怪的人掘开了他的坟墓,他们的名字是“考古队”。
他们打开坟墓后,很诧异,不仅是没有陪葬品。
“真奇怪,当时的记载明明是说埋葬的只有皇帝而已啊?这里,怎还多了一个男人的尸骸呢?”
值得一提的是,黑子养的银鲤在他死后也很快怏怏不乐起来,它还是死在水里了。庆幸的是,宫殿的大厨们嫌它太小没有清炖了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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